“深更半夜,吵什么吵?百户大人来了!”“大人,请您宽恕我们的冒犯!”
几个男人慌忙间以额头触碰冰冷的土地,冬日的坚硬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几下之后,额头已渗出丝丝血迹,映照着他们满脸的惶恐。张天仁深知,自已若表现得过于宽容,反会加剧这些辽东匠户心中的不安与惶恐。
他们,作为辽东人的身份,在山东这片土地上承受了太多的偏见与排斥。眼前的这些家庭,历经艰辛,其状令人心酸。男人们身形消瘦,女人们面容憔悴,孩子们更是瘦骨嶙峋,宛如风中残烛,营养不良的痕迹显而易见。
他努力克制情绪,面色严峻地说:“深夜喧哗,确有不妥。但念及你等初来乍到,本官此番便不予追究,都起来吧。”
“多谢大人开恩!”匠户们感激涕零,声音中带着颤抖。
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解释道:“我等方至此地,诸多不便,孩子饥饿难耐,家中一时慌乱,扰了大人的清静,实在罪该万死。”
张天仁闻言,心中不禁沉甸甸的。他回想起在千户所城见到的那些匠户,他们大多聚集于城门之外,依靠零工艰难度日,生活虽苦,却也勉强维持。而今,这些家庭被分配至此,几间简陋草舍便是全部的家当,寒风中瑟瑟发抖,更无取暖之物。加之自已忙于防海盗之事,疏忽了对他们的关照,致使他们陷入饥饿的困境。
想到这些无辜的男女老少因自已的疏忽而受苦,张天仁内心充满了自责与懊悔,几乎想要自责一番。他转头望向老张贵,却发现对方眼中并未流露出太多的同情,那份因登莱之乱而留下的深刻仇恨与隔阂,依旧难以消弭。
穿过曲折蜿蜒的小径,张天仁一行终于抵达了堡北边缘,那里几间简陋的草舍隐匿于夜色之中,几乎不见灯火,唯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与喧闹声打破了四周的寂静。老张贵率先发声,严厉的斥责穿透夜色,不久,那头的纷扰便戛然而止。
灯笼的光芒逐渐照亮眼前景象:五六名壮年男子跪伏在地,背后站着一排衣衫褴褛的妇人,她们正艰难地蹲身行礼,万福之姿显得尤为艰难。一旁,十几个孩子脸上沾满了尘土,眼神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是对未知世界的惊慌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两个幼小的孩童,约莫两三岁模样,瘦骨嶙峋,头大身子小,营养不良的痕迹清晰可见。她们被妇人紧紧搂在怀中,小手虽被捂住嘴巴,却依旧奋力挣扎,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这一幕深深触动了张天仁的心弦,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夹杂着无能为力的愤怒。自穿越至此,他已亲眼目睹了前所未有的贫困与苦难,那些勉强维持温饱的家庭尚属幸运,而那些流离失所、饱受天灾人祸摧残的百姓,更是生活在无尽的绝望之中。
眼前的辽民,无疑是这些苦难者中最不幸的一群。他们的家乡沦于异族之手,亲人惨遭屠戮,生存的希望几乎被彻底剥夺。张天仁虽非历史学者,但通过这些日子的耳濡目染,也深知辽东汉人的悲惨境遇,心中对满清政权的鄙夷与愤恨逐渐加深。
他快步上前,神色凝重地拉开了捂住孩童嘴巴的手。那两个孩子仿佛被吓傻了,张大了嘴巴,鼻涕悬挂在鼻尖,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尔等辽东之人,即便自身清白无污,但同乡辽兵在我山东犯下的恶行,已让此地百姓深恶痛绝。故而,本官初闻尔等到来,有意让你们体验几日艰辛,意在让你们深刻反思,为何会遭遇此番境遇。”
张天仁的话语落下,辽东人群中的那份惊惶之色竟渐渐消散。未知往往最令人心生恐惧,自被分配至此,数日无人问津,他们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绝望。孩子的啼哭声、大人的争执,皆源于情绪的崩溃边缘。而今,张天仁的直言不讳,为他们划定了一条清晰的界限,那份惶恐与不安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众人再次跪下,谢罪之声此起彼伏。尽管他们是普通的辽东百姓,但登莱之乱的阴影下,辽东兵马在山东的暴行已让他们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承受着迁怒与怪罪,这早已成为他们生活的常态。
张天仁面色平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贵,速去取些食物来,先解他们燃眉之急,明日再为每家发放两斗粮食及生活必需品。”
“遵命,老奴即刻去办。”
张天仁的决定让匠户们震惊不已,随后是感激的泪水与叩拜之声。老张贵望着这一幕,眼中满是同情,他轻声嘱咐道:“往后,你们要安分守已,切勿重蹈覆辙,学习那些作恶的辽兵。在山东,只要你们本分做人,总有活路可走。”
言罢,老张贵匆匆离去,为这些辽民筹备食物。夜深人静,孩子的哭声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张天仁亦不忍视之。在等待期间,他逐一走访各家,细心观察。一圈下来,他心中已有了计较——这些家庭确为千户周炳林所安排的匠户无疑,世代承袭的技艺与身份,在明朝的户籍制度下,如同烙印一般深刻。
明朝的制度严谨,职业与身份皆由祖辈传承,无论是军旅之家还是匠人之后,皆需遵循祖业。如此看来,眼前的这些匠户,正是遵循着祖辈的足迹,以手艺为生。
昔日,这种制度曾有其辉煌之处。每当朝廷有征战之需,鼓声一响,数十万军户应声而动,汇聚成强大的军事力量。而遇大型工程兴建,匠户名册便是现成的资源,按册征调,确保工程顺利进行。历朝历代,无数宏伟建筑皆是在匠户为核心,辅以军户辅助的模式下,一点一滴构筑而成。
然而,时过境迁,这种基于免费徭役的征发制度已难以为继。匠户的生活境遇甚至较军户更为凄惨,他们所得的口粮稀少,承担的劳作却更为繁重,逃离成为他们求生的本能选择。那些被束缚在劳作中的匠户,其命运堪比奴隶,一生辛劳,无片刻喘息,实乃人间悲剧。
及至明末,真正的匠户已寥寥无几,朝廷所能掌控的更是凤毛麟角。眼前这几户人家,工具齐全,从锤子凿子到风炉一应俱全,显然是正宗的匠户无疑。
“快吃吧,看孩子们饿成什么样了。”张天仁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忍。不久,张贵气喘吁吁地归来,手中提着几块晚上剩余的葱油饼和洗净的甜葱,一股脑儿塞给了那位四十多岁的匠户首领。老头儿眼眶泛红,感激地说:“尝尝咱的手艺!”
“多谢老人家,多谢百户大人!”中年匠户的声音哽咽,泪水夺眶而出。这些年在山东,他们首次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与关怀。他们身上不仅衣衫褴褛,还遍布着被地方无赖殴打的伤痕,与之前的苦难相比,此刻的他们仿佛置身于天堂。
饼子虽不多,但大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孩子,他们撕开油饼,小心翼翼地分给孩子们。小孩子们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抬头望向张天仁,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感激。
张天仁心中五味杂陈,他向匠户们承诺:“无需再谢,明日先领两斗粮食,只要你们勤勉工作,日后将按月发放粮食,保证不会让你们再挨饿。”随后,他转向匠户首领,吩咐道:“你明日一早来找我,有任务要交给你。”
匠户们都是吃苦耐劳之人,他们不怕辛苦,只怕无事可做。听到张天仁的承诺与安排,他们满心欢喜,匠户首领更是深深鞠躬,恭敬地答道:“小人明日一早便到大人府上,听从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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