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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下(第1页)

分别看望了五叔和六叔,在医院待了几个小时我们返回去。在客厅里,阎青子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断地变换坐姿,看起来很是烦躁不安。半饷终于开口说道:“得尽快想办法找到他。”说完将手里的多半支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

“谁?”我不失时机地追问道。

“五叔的儿子。”

“他——不见了?”我只感到好奇,之前曾听他提起过说五叔有个年长他一岁的儿子,但在我的追问下他又遮遮掩掩不肯说,今天他再次提到。

“嗯,五年前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

“那时为何要离家出走?。”

“他们父子关系相处的不是很好,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五叔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当夜他便负气离家出走,从此音讯全无。”

听着倒像是影视剧本中安排的桥段一样,不过那些虚构的情景在此时此刻成了活灵活现的现实悲剧。我迫切地想知道这其中的细枝末叶就问道:“五年来都不肯回家,这么说来他还一直耿耿于怀怨恨着五叔,仍旧不肯原谅!”

“这件事作为旁人,我们也不好去评判谁是谁非——没有立场就没有发言权——立场不同会影响评判的结果。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大约是未曾好好地坐下进行过有效沟通,相互不理解,导致两人之间有着很深的隔阂,平日里时不时地发生点小矛盾,久了便成了大祸端,最终被引爆。”

“不是还有个五婶么?难道不是?”我问。

“五婶是有的,不过那是曾经有。”

“曾经?”我问。

“是的。”他拿起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来含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吸上一口缓缓地吐出烟雾,仰起脸说:“曾经是有过一个五婶的,不过因为遭遇了一场车祸,就没了。救护车在赶去医院的半路上人已经不行了,那时候韩明——也就是他们的儿子——不过才七八岁,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造成了难以逾越的的心理阴影,小小年纪的孩子从那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内向了,要知道在那之前他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捣蛋鬼。五叔也同样遭受沉重打击,并且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说是自己要是陪在五婶身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不过自责归自责,事情过去了还是要生活的,五叔渐渐地推掉了一些工作应酬和聚会,只专注于韩明的教育工作。也许是他望子成龙的心情太过于急切了,对韩明的教育抓的很紧,异常的严格。而韩明也日渐懂事,内心里免不了产生这样或那样的想法来,却又不能向五叔倾诉,因为在他看来,他的父亲是一个专制、武断而又严格的父亲,根不是不会考虑到他的感受的。他的内心里默默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学习成绩自然是差强人意,而五叔看了他的学习成绩大为光火,并不感到满意,在他看来,他已经尽力了,于是矛盾就逐渐显露出来了......”他在讲述的时候顾不上吸烟,香烟倒是自顾自地燃烧起来,烧出一大截,燃烧过的灰烬还依然同未燃烧到的香烟连接在一起,他察觉后将灰烬抖落在烟灰缸里,吸上两口烟继续讲述:“当然,你以为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些都是由他亲口讲给我听的,他只大我一岁,作为同龄人,他说出来我也比较容易理解,这些是在他离家出走前一个星期同我讲的,我除了安慰和劝导他之外也别无它法,况且那个时候才十七八岁的孩子哪里会懂得去安慰别人,自己的感情还在成长阶段。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而五叔好像不知道这个,总是在有意无意地伤害他的自尊,对他的表现总是感到不满意,眼看着自己的自尊被自己的父亲一点一点地伤害,他选择了逃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重拾自尊。”

“现在去哪儿找?”我觉得这是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说实话,我也是嘴上一说,心里根本没谱。若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找的话,恐怕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若是不找的他的话,我怕五叔这样下去......唉!你也看到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情况不容乐观,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看上去很不理想。若是错过了最后见面的机会,势必两个人都会抱憾终身,尤其对于五叔来说,恐怕就算真的不行了也难以瞑目。五叔也意识到自己过去的做法有欠妥当,所以这几年一直在找他,但还是空手而归。”

“他去哪里找了?”我想有个大致的方向,总比没有方向盲目的寻找要好。

“他不是在那个城市遇到的你么?”

“是那里?”

“嗯。”他说“五叔是个孤独而又可怜的人,他的遭遇令人同情。”

我脑子里开始梳理这些日子以来所遇到、所听到的片段;“一个有着悲惨遭遇的父亲出去寻找负气离家出走的儿子,一找就是四五年,而他却像是从地球上彻底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于是他带着失望和疲惫不堪的心回来,而此时他的绝症复发,一直在坚持着与病魔作斗争,弥留之际他是多么地希望能够再见上自己的儿子一面。现在他在医院病房里度送自己为数不多的日子,心里大概还在默念他的儿子吧。而身在某一处的他的儿子尚不知自己的父亲剩下的日子已时日不多了,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成长的很坚强,也能够理解当初父亲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将来能够在社会上立足和长足发展。虽然对于那些都已经冰释前嫌了,但还不想那么快回去,因为纵管是释然了,但依然还不能够突破自己心里的禁锢。熟不知此时此刻自己的父亲的处境是多么的糟糕......”想到这里,我之前打定主意要结束这趟旅行的计划只好再往后延迟了,因为我觉得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执意要离开是一件不折不扣昧良心的事。我得留下来帮助寻找五叔的儿子,完成他的夙愿,就算是对五叔的知遇之恩做一个报答。

“那我们从哪里开始着手去找?”

“从眼下开始。”

“眼下该怎么做?”

“眼下我们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个饭,身体要紧,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你不觉得?”他煞有介事地说。

“这个时候不应该先考虑这个吧?”

“那你说说先考虑哪个?”

“找人的事。”

“要知道,没有一个完整的行动计划的话只会是盲目行动,费时费力还不讨好。放心好了,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要用思想去指导行动,这样才能事半功倍。”他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总觉得这样不妥当。”

“那要是我不跟你说这些事情,你是不是觉得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

“好吧!”我说,我承认在辩论上我是说不过他的。

“这事也不是能够在这里就能去实施的,这里只是个临时住所,那边才是长久的家。而且时间上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办成的,五叔花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无功而返,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事难于上青天,所以不在乎一天半天的时间,明天回去了再重新从长计议。”他一字一句地说,看来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在着手计划这件事了。

“去吃了饭回来,早点休息,明天要以很好的精神状态回去实施我们的计划。”

“也只有这样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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