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阿嘟囔着道:“你这个我拖回来的小妖怪,臭美到不得了,这才夸你两句就沾沾自喜。”
昭华扬眉,嘴角弯起一抹若隐若现的浅笑,如悠悠碧水,怡然自得。
纤阿见他身上依旧穿着自己的衣服,尺寸略显窄小,忽而想起什么道:“喏,道友,你的衣服都洗好了。”说完,从门后的木架上取下那干爽的衣服,她前几天在清洗的时候,特地关注了下衣服的材质以及裁剪工艺,能有此巧手,绝非凡间普通裁缝所有,甚至比满庭姑姑略胜一筹。
昭华接过衣服,闻了闻,桂香扑鼻,芬芳馥郁,惊喜道:“这衣服怎会有如此香气?”
纤阿晃头开心道:“前几日帮你洗衣服的时候,上面沾满血渍,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我估计道友平日乃讲究之人,如见秋光正浓,这漫山遍野的桂花岂可辜负浪费,就将这衣服泡在桂花水当中两天两夜,才将其取出。这可是本姑娘第一次替别人洗衣服呢,很辛苦的。”她仿佛是在邀功,等待别人的夸赞。讲话永远略带孩子气,却又不乏纯真。
昭华如她所愿,拱手道:“多谢恩君费心!恩君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善良的女子。”望着她得意的笑容,昭华感慨道多简单的女子,想要什么敢于直接表达出来,一两句会心的夸赞就能如此开心,比不得天宫那帮心思深沉的仙姑,故弄玄虚,想要什么也不敢明说,要靠别人去揣摩的,让不少仙君感到心累。他叹了口气,又道:“你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
纤阿一脸茫然,道:“我为什么要出去啊?你的伤还未痊愈,我来帮你吧。”说完,便走到昭华身旁,解开昭华胸间的钮扣。
昭华捂紧,慌道:“不用了,你出去一下即可。”这月精,脑子还未开窍。他顺手将纤阿推出门去。
纤阿不解道:“喂,你还有伤呢,确定不要我帮忙吗?”
昭华深吸一口气,道:“你这只小乳猪,就这么喜欢扒男人的衣服是吗?我了解你也就罢了,今后行走于大荒,可不许这般动手动脚的,听见没有?”也不知她能不能听进去,昭华是男子,自然不好意思跟她解释什么叫男女有别。
纤阿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好啦,本姑娘答应你,以后除了你,我对别的男子绝不动手动脚。”本来只是无心之言,却在不久的后来,成为被昭华拿来“挟持”自己的承诺,除了昭华,不能对其他男子有任何越界之举,包括心。
纤阿在跑到木屋外的桂花林中,碧天如水,窅窅悠悠;秋风袅袅,桂花听从大地轻轻的召唤,约好似的成群结伴地坠落,宛如一片片锦云夹杂着冷露从容赴地,过不了多久,又会有一大片桂花盛开,硬叶丹桂,月宫遗金桂,晚花白银贵,天香月桂,白色的淡雅,黄色的高洁,红色的烂漫……每年的秋天都是这样,听满庭说,这片桂林是当年先月神的呕心栽培的成果,因酷爱至极,才会将这飞镜设为大言山的禁地,外人不得随意进入。
沉思中,恍惚听到开门声,纤阿猛然回头。
只见昭华已立于门外的院子。澹然的秋光无法掩盖他出尘的站姿,凉凉秋风,漫漫花香,散落无尽碎玉,无声飘落在他周身。青衫落落,如玉墨长画徐徐展开;一双眸子深若潭水亮似朝阳,肌肤如瓷,而黑发似锦,神情中流光溢彩,他刻意敛去昔日的威严,正朝着纤阿淡淡笑着。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折扇,走到木椅旁撩起衣袍坐下。
纤阿走了过来,特地撇了昭华一眼,道:“你换好了。还是自己的衣服好,比之前俊俏多了。”
昭华淡淡道:“你见过的人也太少了,我这就叫俊俏?”说完,用希翼的眼神望着纤阿,看她如何作答。
纤阿道:“那你见过比自己好看的男子么?”
昭华点头道:“那是。等你见过幽都少君姬玄烈,你才会知道,何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才是你们这些女子所幻想的对象。”偶然想起姬玄烈,自打小时候分别,距今已有三千多年。在丹书阁同窗那段时光,他的课业与容貌,一直是丹书阁学生中翘楚,不知多年已过,他如何了。
纤阿星眸闪闪,道:“哇,那岂不是从书中走出的人物。有朝一日定要会上一会。”
环顾四周,飞镜的秋景着实怡人,纤阿吟唱起来,“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霁风寒,相思枫叶丹;落叶纷纷暮雨和,朱丝独抚自清歌。千里程,万里程,秋风染遍世界香,相依落日残……”,歌声轻灵空远,宛如天籁。昭华愣愣地看着她,只觉她就是这飞镜的精灵,永远能自得其乐,即便独处,她也能活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昭华开口道:“叨扰多日,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纤阿,从小便是孤儿。”
“你一直在飞镜中长大,可在下瞧姑娘的衣食寝居都干净整洁,似乎有专门的侍婢在料理,这岂是普通月精能有的待遇。看得出来,太素宫的月主们,对你这个孤儿,十分偏爱。”昭华意有所指,那张月落秋梦锦,更是匪夷所思。
纤阿拍拍脑袋,道:“哎呀,不是侍婢,是满庭姑姑,那只五万岁的藤树精,昨日你见过的。我从小就是大月主看着长大的。那你有好吃好喝的,分点给邻居家的孩子,不是很正常吗。”她只能想出这么个理由,自己也曾疑惑过,诸位月主为何待自己这般好,大月主甚至将《姮娥宝卷》交给自己修炼,那可是月系法术中的最高绝学。
昭华觉得这其中有猫腻,想再次询问时,却听见那满庭的声音,身形一闪,躲进屋里。
见纤阿坐在木椅上,满庭拄着拐杖,走到对面坐了下来,脸色难看极了,加上肤色暗黄,像一堆被揉皱的柑皮,开门见山道:“纤阿,你是不是藏了一个人在飞镜里?”
纤阿垂下眼睛,摇头道:“没有呢。你和青女月主早上不是检查过了么,哪有。”心下一紧,还是瞒不过姑姑的眼睛。
满庭努力挺起她微驼的背,道:“你这阵子的饭量怎么变得那么大,厨房的膳食怎么消耗得那么快?”早上瞧着纤阿的神色,满庭特地留意了最近纤阿伙食的用量,果然与平时不同。
纤阿呢喃道:“自然是我修习辛苦,要把自己喂饱嘛。”
满庭叹气道:“纤阿,你是姑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骗不了姑姑的。”早上纤阿的肢体语言跟小时候贪吃撒谎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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