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烨诧异道:“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竟也关心起政事来?”
“我可不敢干政。”同安连忙申明:“在晋阳这些年,儿受到尹二郎及阮娘子不少照顾,也没其余办法报答,只想着……倘若尹二郎能居五品官职,阮娘子也能得封县君,阿叔若有决意,我也好提前向阮娘子道声喜,让她安心。”
贺烨笑道:“尹绅乃进士出身,职历又经数迁,才干资历都堪当重用,我原本考虑着授职他为三省官员,只现如今另有一件要事需要交付予他,打算先授鸿胪寺少卿之职,正四品,阮氏可封郡君。”
同安并不知三省九寺这些职署的具体事务,听说尹绅有望拜四品之职,也就心满意足:“如此,我便可以向阮娘子道喜了,让她安心等着受封郡君。”
说完也不再耽搁皇帝陛下的公务,极是雀跃的告辞。
贺烨起初不以为意,但事后细细一品,不由疑惑:同安言下之意,似乎阮氏颇为不安,难道是因尹绅从前只是县令,她不得命妇恩封,而心怀不甘?但阮氏看上去又不像虚荣之人,否则十一娘也不会与她那般交好,莫不是同安误解了阮氏,自作主张替她探问消息?
但就算阮钰颇有些虚荣,贺烨也并不认为算得上一件隐患,故而疑惑一阵之后也便置之脑后了,既不曾向十一娘提起,就更加不会因此小事更改对尹绅的任命。
尹绅颇有执政之能,但贺烨认为他的才能不仅如此,与吐蕃之战,目的是乃修和,但鸿胪寺现有的官员在贺烨看来却难以担当出使吐蕃,与其赞普贵族协议斡旋之事,陆离、贺湛又另有重任在身,一时之间除了尹绅,贺烨心中没有更加适当的人选。
鸿胪寺少卿乃事务官,理论上并无决策政务之权,当然不及三省官员位高权重,但尹绅在贺烨的心目中,日后是可以担当国相的栋梁之材,不似邵广,虽风骨崚峋,却锋锐过度,更加适合御史言官一类直言敢谏的职务,如若决策政令,未免显得不够面面俱到,若让邵广担任使臣,就更有过于强硬之忧,无法做到软硬兼施,和吐蕃谈崩了都有可能。
也只能暂时委屈尹绅,待平定诸多外患,再调任政务官了。
入冬
九月霜始降,妇功成,可以授冬衣。
寒衣节后,风霜愈渐侵时,冬的气息逐渐浓厚,皇帝陛下却已经授意太常寺、光禄寺筹备元日典宴,又诏令天下,自岁除日始,王公贵族不禁乐舞,来年新春的元宵灯节亦照例设行,届时帝后于丹凤门上,携百官与民同乐,共庆佳节。
这就是昭示,国丧期除,一切恢复如常,上至君臣下至百姓,皆不用再受穆宗帝的丧制规限。
若依穆宗帝驾崩之日计算,到十月其实已经满了周年,但那时毕竟未曾正式治丧,这其中足足半年的落差,于大周国统而言,其实也算特例,出于对穆宗这先位先君的敬重,当然应该从治丧日起正式计算大丧礼期,但就看为穆宗拟定谥号“哀愍”二字,便足见贺烨对贺洱的不以为然,平庸之君,不值臣民敬重,故而也不需要按照治丧之日计算丧期,新帝极位后首个新春佳节已经在一片悲悼缟素中渡过,复兴二年伊始,也的确应当恢复气象,欢歌迎春。
绝大多数朝臣都不曾异议,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意识到当今天子的确立志锐意革新,性情极为刚毅,但又擅长利用怀柔手段以理服人,行事风格并不显得躁戾,已经初显圣君显主的胸怀,绝非平庸,能力逼韦太后让权决非偶然,当然也不会听凭臣子操控,与这样的君子博弈便必须更加谨慎,否则很有可能身败名裂不得善终。
但这样的君主,又的确具备能力平定祸患再创盛世,臣子们也都明白,荣华富贵的前提便是天下太平,就连太后好些残党,此时也更加坚定了见风使舵之心——太后固然器重他们,对他们仗势欺民贪污受贿的行为睁眼闭眼,但当突厥犯境,他们只能跟着太后落荒而逃,多年来积累的财富,因为战乱损折大半,指不定还会落得国灭受俘的下场,从上品沦落至贱籍,家破人亡都不能避免,又哪还能指望荣华富贵?
跟着天子才有肉吃,只要无损自家利益,他们还哪里顾得上穆宗帝是否憋屈,为一个已经驾崩的君主,开罪眼前的天子,那是愚顽不灵。
但真有部分愚顽不灵的人。
这些所谓的正统派,先是怂恿王相国出面谏止,他们痛哭先帝,愤愤不平,当然嘴上明说的理由,还是“圣上不敬先君,恐损德望”。
王淮准早就将贺洱视为昏君,真心认为当今天子为穆宗择拟平谥而非恶谥,已经足够礼敬先君了,此时当然不会听信怂恿,干脆反驳道:“能损什么德望?历代先君,丧期皆以归天之日始计,圣明如太宗、高宗,甚至遗令子民不可哀毁过度,三月后即允婚嫁宴庆,当今天子非先君孝子,而为兄长,遂臣子之礼,守制九月已全礼法,诸位称‘有损德望’,方为诋毁大罪。”
“正统派”非但没达成目的,甚至还受到了责备,越发愤愤不平,也不知是谁提议,竟一齐聚到了冯侍郎宅邸,商量着阻谏之事。
冯继峥自从阻谏立储而未遂,这段时间极为低调,压根就没想掺和国丧提前期除这桩无关紧要的闲事,但又不能倒了“正统派”的气骨,故而只好也跟着痛哭了一场先帝,方才安抚道:“圣上急于匡复社稷,又哪里是为了寻欢作乐方才如此决断?国丧之期未除,市坊气氛压抑,商市难得恢复不提,更关键是不能开科取士、纳举良才,吐蕃、突厥等等夷族待讨,财政人心均需振奋,君国又正是用人之计,也的确不能为了哀悼先君,而延怠军政要务,我等若不以社稷为重,岂非受柄于人?我等并非一君之臣,而为一国、大周之臣,着眼还当以社稷民生为重,不可舍重全轻。”
事实上君父亡故,孝子当守丧三年,然而从古时起,未免哀礼而误国政,往往皇帝为父服丧,也只有二十七日而已,否则一国之君三年不视朝政,国家还不混乱一团?贺烨为贺洱服丧二十七日,是以臣子之名,为君主服丧,二十七日后公除,民间其实已经能够通婚行宴,但王公贵族、官宦之家仍要禁止婚嫁乐舞,皇帝以身作则,在一年实际乃九月之内,不能行喜宴诸事,但其实已经可以新纳妃嫔。
不过贺烨并没急着“开枝散叶”充实后宫,其实已经算对贺洱相当礼敬了,那么按贺洱归天这日计算服丧礼期,又哪里称得上不敬先君。
冯继峥等正统派若真斤斤计较,才是无理取闹、触律违法,御史言官若行弹劾,皇帝完全可以问罪施惩。
要说来“弟终兄及”,在大周可谓史无前例,“正统派”们没有前例可依,这才固执地认为当今天子仍然应当行“孝子”之礼,穆宗帝归天与治丧有半年之差,守制当以治丧日计算才足够礼敬,他们也不算不通礼法,不过是有违人情。
但大势所趋,少数人的义愤终将被多数人震服,更何况正统派中,职权最重的冯继峥亦不愿支持,众人也只能偃旗息鼓。
另有一个必须斤斤计较的人,当然便是穆宗帝的生母小韦氏,可她已经不再是蜀王妃,做为大归的妇人,也只能是在韦元平的面前暴跳如雷,眼下连太后都不想见她,更别说闹去帝后跟前,她一说要去跪哭先君,韦元平甚至吓得只能把她锁在居苑。
而新春佳节宫中欲行宴庆之事,自然也会给十一娘增添不少事务,正忙碌,碧奴却又请见,是为荐举一位才能之士。
“这么快,竟有人上赶着向阿碧毛遂自荐了?”十一娘打趣她。
“妾身可没有这大本事,此人乃小艾、曲小郎寻获,打听了一番底细,先期略有接触,小艾也不知他有多大才能,只对我说酒量惊人,听他说话,很像满腹经伦,横竖十句中只能听懂六句,还有三句弄不懂是何典故,靠猜测出其中含意,说是懂得排兵布阵,但又不擅长骑射,虽也不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在小艾剑下,走不过三个来回,故而小艾也弄不懂他究竟有无才能,不甘冒昧就向皇后举荐,又让妾身先行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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