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ICU隔离病房里这时灯火通明,顶灯光芒白炽到刺目。唐兴文仔细将心电监测仪上的数据记录好,回头看了眼身后两个忙了一晚上仍诚惶诚恐的年轻护士,他拍了拍周原的肩,领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周原新换了一身干净的工作服,笔直地站在病床前边看着陈柏平躺的纹丝不动的身体,他柔软的病服下,有他方才留下的爬虫一样狰狞绵长的缝合口。
周原突然想起,陈柏醒来时会不会怨他,怪他缝合地不够精致、不够尽力,在他身上留下了这样难看的伤疤。
他这样想着,心底就局促难安起来,天知道他一点也不觉得难看。就在刚才,他真切触摸到爱人的那颗心脏,触摸到那团鲜红的、沉重搏动的血肉,他真真实实将它捧在了手心里。
它在他手上重新鲜活地跳动起来,像它的主人一样青涩又热烈。
周原陷入长久的回忆里,这时监测仪发出尖锐的声音,周原茫然抬头,看见陈柏的心跳在红色那条线上危险地起起伏伏。
周原颀长的身子跪倒下去,跪在陈柏病床前。他拉过陈柏苍白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啄吻,像求婚亲吻新娘子的指尖那样,虔诚又神圣。
他吻了一会儿,又将陈柏的手指牢牢握住,贴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像个神经病一样向床上无声无息的身体表白、示爱、碎碎念叨。
周原说我不信神佛,不信命,如果真的有救世主,能不能救济我这一次,把我下半生一大半的命都换给他。
他自己也觉得虚妄,又惨白着脸细细碎碎地嘟喃说,不能全给了,留下自己的一点点,至少让他俩相拥个一年半载。
“我会不会太贪了。”周原神经质地小小声问陈柏,“你就是偷偷亲我一下,我就要你把下半辈子全赔给我,我太贪了吧,可没办法,我就是尝到了一点甜头就无休无止索求无度的人。”
没有回应,监测仪又在大喊大叫,撕扯着他的鼓膜。
“陈柏,”周原突然像是浑身力气都泄干净了,脊背一下软下来,他将头深深磕在了病房冰冷的金属床沿上,“我求你不要放弃我。”
没有回应。
周原跪在陈柏床前,他们明明离得这样近,从前被人言和人心阻隔住了,他戴上了盔甲,佩上了利剑,披荆斩棘想去牵住他的手。
但陈柏好像忘记了给他时间。
周原清醒地知道,比这一切更残酷的,是阴阳。
***
陈柏做了好长的一个梦,他没有痛苦,胸口没有沉重的坠感,他在医院病房内轻盈地飘飘浮浮。
他看见许多人对一具像他一样的身躯捣捣鼓鼓,看见那颗困扰他很久的鲜红的血肉被掏出重见天日,最后看见他的周医生虔诚地跪倒在他跟前,向他表白。
陈柏心花怒放,他太高兴啦,这一定是他最美的一个梦,往日里他做梦总梦不见周原,想在虚幻里亲近周医生一点都不能够。
周医生教他念诗,有句是“我今因病昏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那时陈柏还低头苦恼,怪自己胸口那团东西祸害了自己。
现在他梦见了,他大为欢喜,他想扑上前去拥抱他的周医生。
但周医生的身影模糊起来,越来越模糊,糊成了一团光晕,光晕越来越大,最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光。
有个温柔动听的女声在说话,陈柏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像初春破冰后潺潺流动的泉水声,像天籁。
他感觉到无与伦比的舒服。
那声音说:“过来吧。”
陈柏点点头,不自觉就朝前走,走了两三步又不放心地看了眼身后。
他困惑地问:“那周医生,周医生在前面吗?”
声音说:“不在了。”
陈柏低头想了一会儿,贪恋地拥抱了一下让他觉得无比舒服的空气,说:“那我还是不去了。”
声音戛然而止,光圈开始淡去,淡到最后幻化成了一张张人脸,和残缺的血糊糊的手掌。
陈柏看见了蒋念如的脸,一个陌生老人的脸,许许多多路人的脸,很多破碎的面孔和胳膊在他眼前连滚带爬地成形,嘶吼,张牙舞爪。
它们恐吓着他,想要抓住他,撕扯掉他的皮肉。
陈柏好像一下懂了:“周医生在里面吗?”
声音说:“在。”
陈柏于是向前踏了两步。
那声音又说:“你还要走过去吗?”
“要啊,”陈柏说,“如果周医生在里边,我走进里边,就离周医生近了一点。如果周医生在里边感觉到痛苦,我越近一点,他痛苦就越少一点,我走得越近,他就越能感受到欢快。”
陈柏停下步子,挠了挠头:“可能完全走到他身边,我要吃很多很多苦,可能要很久,可能皮开肉绽,或者体无完肤,可是他是周医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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