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常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回湖北后作何打算?”
“我打算去荆州投奔我姑妈,她是个生意人。”
“有去处就好,我们先送你到荆州,再回深山老林同其他兄弟汇合。”
“只要有白大哥在,我心里就很放心。白大哥有没有想过成家立业?”
“我刚临危受命不久,眼下局势紧张,我自己都无法预见几年后白莲教会如何,自己又将如何,而今的我就像个没有根的野草,注定是漂浮的命途,真的想象不出我能对哪家的姑娘负责。天下这么多穷苦流民都没有家,大家都想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日子。我只能期待光明最终驱散黑暗。”
不知不觉夜已阑珊,卖艺的、摆摊的已经散去多时,人们早已各自回家,只有街上还未燃尽的灯笼和远处漂浮着的渔火,仍旧在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辉。小城逐渐安静了下来。
月满冰轮。
“与有缘之人聊天,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快。我们赶快回客栈休息去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赶很远的路。”常婉儿说罢,两人就回去了。
那一晚促膝长谈之后,白浩然回到自己的房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醒来却惊讶自己竟然梦见了黄纱飘飘的仙女。
以后的夜晚他经常会梦见仙女。“是义父以前向我描述的白莲圣女吗?”虽然前路渺茫,他是很希望能得到圣女相助的,但是,为何她的面孔就像婉儿一样?
“婉儿真像天上下凡来到我身边的一朵白莲。”他立刻祈祷:“弥勒佛降生,光明终将战胜黑暗。”
他们继续赶了七天七夜的路,终于在第八天的清晨来到了荆州。“到了,前面就是荆州,”白浩然说这话时,既有成就感,又有离别前无尽的不舍与感伤,“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以后你要有什么事就跟当地的白莲教组织联络,他们会带信来给我的。我们白莲教徒多是夜聚晓散。”
“小姑娘,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要是生意不好做了,若是看得上我们白莲教,随时欢迎你加入进来。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鲜花来让我们蓬荜生辉呢!”冷天路也用他独有的方式跟常婉儿道别。
“谢谢白教主,谢谢冷大哥以及各位叔叔的关照。婉儿就此别过,有缘再见。”白浩然目送着常婉儿不再回头地走入荆州城门,她月白色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送别了常婉儿之后,白浩然一行人辗转回到山林深处的大本营,分别从南面、东北面率部成功撤离返回的掌教元帅李三槐、姚芝父,副教主雷文,先锋唐志越、陆昶早已在营中恭候多时。
白浩然本想避开锋芒,休养生息。没想清廷早已进入密林深处修筑寨堡,强令百姓移居其中,切断了教义军同人民间的联系。义军再无法得到粮草与兵源的补充,力量日渐枯竭,军事行动难以为继。
密林之外,清廷继续下狠力追剿白莲教,下令大规模搜捕白莲教徒,在各交通要道设关卡悬赏缉拿重要首领。清廷下令将参与谋反之“乱民”与习教之“教民”区分开来处置,将参与造反的“首逆”与受愚弄胁迫的“附众”区别对待。一大批教徒临阵投降,另一批因朝廷招抚策略的推行而归顺。
满清皇帝用剿抚并举、分而治之的办法瓦解了教义军。短短半年内,白莲教徒人数从十几万减至几万人,很多已加入白莲教义军的下层群众开始动摇,许多重要将领相继牺牲。一年后,白莲教的活动范围缩小至仅限于川楚陕边境地区。两年后,转战在南山和巴山老林一带的义军人数已不超过两万四千,而围剿的清军则十倍于此。
白浩然率领着余部义军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战斗。因勒保在川经略半载无功,嘉庆帝又以额勒登保为经略大臣,对白莲教采取“迎截夹击”的战略,效果显著,川楚白莲教陷入困境。
三年后的早春,常婉儿向熟人打听,一路找来了白莲教营区。戍守边境的教徒进来禀报:“二当家,有位姑娘非要见我们教主不可。我都跟她说了掌柜的事务繁忙,一般不见客,有事可以和其他掌柜或者元帅说。她说那她就一直等到教主回来,我问她是何人、我帮她通报,她却说等见了教主自然会知道。”
雷文出去看了,只见来人身着一袭淡绿色的裙裳,面如桃李,气质如兰,唇红齿白,处处可人。时下虽已是春天,可满山的树木大多还是光秃秃的枝干,反倒是这位姑娘的到来给此地带来了生机勃勃和春意盎然之感。
她脸上的笑容写着春光无限好,她犹如春日里一树洁白的梨花,又像一朵低调的玉兰,冰清玉洁。雷文觉得这姑娘怎会似曾相识,她像谁呢?哦,就像自己的梦中情人。
“姑娘找白教主有什么事?”雷文走上前问道。
“我唯一的事就是要见你们教主。”这姑娘脾气还挺倔。
“我们教主日理万机,平常琐事由我这个副教主代劳,姑娘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在下愿为姑娘解忧。”雷文见对方不予理会,只好又说:“如果姑娘还是执意要见教主,那我带姑娘去。”
“好的,有劳了。”常婉儿终于应声。雷文带着常婉儿往树林里走,常婉儿只顾自己埋头赶路,无暇顾及风景。雷文却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两条春山含翠的柳叶眉,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她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怎么看怎么好看。我这一生的愿望不就是想娶一位这样的美娇娘吗?若能得此佳人陪伴,为我生个一儿半女的,夫复何求?谁稀罕做什么白莲教教主?
“在下是白莲教副教主雷文,请教姑娘芳名。”见佳人一路上一言不发,雷文只好主动打破僵局。
“常婉儿。”
“姑娘认识我们白教主吗?”
“这个说来话长了,等我有空慢慢跟你说。”又是很长时间的一言不发。
“已经走了这么久的路,我想姑娘累了吧,不如先坐下来歇歇脚,我去附近打点山泉给姑娘喝。”
“不必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朝思夜想的情郎,婉儿那颗按耐不住喜悦之情的心激动得快要蹦出来,又因离别已久多少有些焦灼惶恐,心如小鹿乱撞。但是雷文却只看到:她那双灵动有神的眼睛明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那幅弱柳扶风的姿态没有哪个男人见了不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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