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听了这些传言,难道也会像旁人一样,觉得太子娶了我,便是于我有天大的恩情,我该感恩戴德一辈子?”
“不应当吗?”萧恪之挑眉望着她。
楚宁慢慢收起笑意,原本温柔的面庞间露出倔强的表情:“他的确救过我,可我并不欠他的。他对我好不好,也只有我与他两个人清楚,不必由旁人臆测。”
其实她心中憋了许多委屈无处发泄,可她明白眼下并非好时机。
她不清楚萧恪之的为人到底如何,先前知道的也都是道听途说。这时候,她不能任性地发泄自己的情绪,更不能直截了当地将萧煜害死父亲并欺骗她的事说出,而应留有余地,探清楚他的态度,再徐徐图之。
萧恪之未置可否,只蹙眉审视着她,慢慢道:“你和你父亲很不一样。”
楚宁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只能暗自猜测。
她父亲楚虔榆一向以公正廉洁、坦荡坚韧著称,即便后来获罪,也鲜少有人出言诋毁。他说的不一样,难道是指责她没有继承父亲正直不屈的品格?
她顿了一下,眼眶里涌出一层委屈的湿意,声音里也带上了脆弱:“若是一样,我哪里还能活今日?”
从前还在闺中时,她也是个看似柔弱顺从,实则一身矜持与傲骨的小娘子,若没有后来的变故,她根本不会明白,在活命面前,一切尊严与骄傲都不过过眼云烟。
萧恪之望着她的目光微微一闪,心口也跟着跳动一阵。
楚宁见他没再说话,正犹豫着是否该先离去,便瞥见一道灰影飞快地蹿入亭中,紧接着,一头壮硕的灰狼便已到了她的腿边。
半人高的维摩仰着头,拿那双令人胆寒的眼盯着她,慢慢露出尖牙利爪。
她头皮一阵发麻,猛地后退一步,却正好撞进一个宽阔而坚实的怀抱中。
萧恪之下意识伸出手握住她的双肩,却并没有将她直接推开,远远望去,好似是从身后抱着她一般。
楚宁的脑袋抵在他胸口,恰好能感受到强劲有力的心跳,令她也跟着慢慢放松下来。
维摩见到萧恪之,果然没再走近,只仰头望着二人,似乎不知该做什么。
“大家——”刘康方才一直看着由远及近奔来的维摩,此时扭头见到亭里的两人,忍不住颤抖着唤了一声。
萧恪之面不改色,握着楚宁双肩的手自然放下,向维摩招了招手:“回去吧。”
说罢,不再逗留,大步离开。
第10章奉御不许去。
万春殿中,楚宁才一回来,方才留下的侍女便远远冲她招手示意,又指了指正殿。
正殿中烛火已经点燃,屋门也微微敞着,萧煜显然已醒了。
楚宁快步走近,才踏入屋中,便见才沐浴更衣出来的萧煜正满脸不耐地将替他系衣带的侍女推到一边:“笨手笨脚的,出去。”
侍女局促不安地弯着腰,一瞥眼见楚宁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怯怯地唤了一声“太子妃殿下”。
楚宁挥手让她出去,自己则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阿宁。”萧煜停下自己系衣带的手,扭过身来见到她的身影,脸色下意识缓和,可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重新蹙眉,“你去哪儿了?我醒来也不见你的影子。”
他这几日养着,精神一天天好起来,方才喝过药后,睡得也比平日短了半个多时辰。只是一醒来,看到空无一人的床边,心里便隐隐不悦。
楚宁在他身边停下,先轻轻抚了下他的手背,随即便接着替他将衣服上的系带整理好扣起来。
“我不知殿下今日醒得这样早,方才用过晚膳后,觉得腹中有些撑,便在外头走了走,直到好了才回来。”
萧煜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一边伸手抚弄,一边眯眼问:“去了哪儿?”
楚宁心里一跳,生怕他知道了什么,忙在心里仔细回想一番。
太极宫的宫人内侍都已被萧恪之换了许多,其中不会有人敢窥探新君的事,且方才凉亭边,都是天子的近侍守着,更不可能有别人在。
而万春殿并非东宫,萧煜自不会让人在太极宫里还牢牢盯着她,况且她方才也留了两个侍女注意着,应当不会被他知晓才是。
想到这些,她镇定下来,照实道:“从神武门出去,沿着千步廊,到山水池边走了一回。”
萧煜沉吟片刻,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总爱往山水池边去。”
楚宁刻意没理会他话里的异样,低头整理好最后一缕丝带,解释道:“咱们在万春殿,离神武门最近,若再往西去,便靠近圣人和太后的寝殿,我只好往山水池方向走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总算令萧煜不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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