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铮青正呆呆地看着云飞镜的胳膊。
就在刚才,云飞镜放开了宋娇娇,随即就解开了自己的外套。
她在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贴身又轻薄。虽然是可以穿着上街的打扮,但对于她现在的年纪还有点稍过成熟。
严铮青看着她的动作,很快就红了脸,想要背转过身去。
但他被云飞镜叫住了。
“你可以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云飞镜把外套扯下来掼在桌面上,露出自己纤细修长的两条胳膊。那本该是两条很好看的手臂,张开时会骄傲得像是天鹅的双翅,白皙,光滑,修长而富光泽。
但是并没有。
云飞镜的手臂上,叠满了青紫的伤痕。
撞伤的大片青紫,刮伤的一大片收痂血痕。还有很多正在愈合的伤口,有几处青黄的痕迹简直让人联想起被捏烂的桃子。
也许在皮肤之下,云飞镜的肌肉组织也曾那样破烂过。
严铮青吞了口口水,他直愣愣地看着云飞镜的双臂,眼神久久不能从上面离开。
云飞镜的左手上还打着厚重的石膏,严铮青目睹这一切痕迹,简直如同看见天鹅断翼。
“大概一周之前吧,陆纵终于意识到他是个畜生,发话让你们这些人不要再碰我一根指头。”云飞镜对严铮青抬了抬自己的手臂示意,“然后,一周过去了,你们送给我的痕迹还没有消下去。”
“今天天气有三十三度,我早晨一路走进校园,没见到一个人穿着外套,穿着长裤。”
云飞镜紧盯着严铮青的脸,看着这个男孩脸上露出崩溃的神情,不自觉地后退着,一步、两步……
“但是我穿着这些。我穿外套,因为我胳膊上有伤。我穿长裤,因为我腿上有伤。我不是易留疤痕的体质,然而等这些伤痕都从我身上褪去,这个可以用来随便穿短袖的夏天也差不多要过去了。”
“我十六岁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在伤痕、疼痛、炎热和看不到尽头的侮辱之间。”
云飞镜没有穿起她的外套,她推开课桌,朝严铮青的方向走了一步,严铮青马上向后退了一步,颤抖着避开了她的眼睛和那些刺目的伤。
“有一件事,我一直都觉得很有意思。”
“你对我说,你这些年来一直在找我;陆纵也对我说,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找我……你们都想找到我。不说是报恩那么重的程度,至少也是都想感谢我。可看看现在的状态,我真的觉得,要是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们就好了。”
严铮青已经痛苦地蜷起了身子,他不自觉地抱住了头。
“当然,你们都不是故意的,就是报答方式比较奇怪,是不是?”
“是我太脆弱了,不太能承受得住,一个人的报答可以让我脑震荡和跳楼,另一个人报答的方式,就是把我留给三个明显在找我茬的男同学……哦对了,你要不要猜猜我胳膊上的哪道伤是在他们那儿留下来的?那次我伤得挺重的,现在也没完全痊愈呢。”
“不、不……”严铮青的目光已经几乎是哀求着的了,“别说了,求求你……”
然而他的女神依旧自上而下地俯下身来,由不得他不听,由不得他不看,一字一句,对他宣布了最后的审判。
“不要再来恳求我的原谅。”云飞镜铮然有声地说,“我永不原谅。”
她伸出手,轻轻地一推,严铮青就如同一尊破碎的雕像一样,轻飘飘而毫无灵魂地跌在了地上。
戏剧性地,他眼神空茫地坐在嚎啕大哭的宋娇娇旁边,一男一女,一个沉默一个喧闹,一个僵硬一个生动,彼此之间简直互为镜像。
云飞镜转身取过外套披上,重新回到桌子后面。
她对看得眼睛都直了的舒哲挥了挥手:“戏看够了吗?把你的小公主和你的好朋友都领走。”
舒哲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看了看地上瘫坐的两个人,相当绝望地问:“两个人都被你你搞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带他们走啊?”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云飞镜漠不关心地挥了挥手,“五分钟内,要么然你把他们带走,要么然我叫陆纵来把你带走。下节课可不是体育课,这两个在我脚边演滑稽剧,我丢不起这个人。”
舒哲忌惮惊惧地看了她一眼,只能转身去扶这两个人。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先挑了严铮青。他轻轻拉了拉严铮青的手臂:“走吧,哥们儿,留在这给人看笑话吗。”
严铮青推了他一下,手臂完全是疲惫无力的。
他抬起眼睛,目光里带着剧痛后的应激。
他被巨大的负疚感压得站不起来了。
舒哲想了想,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点,又换了种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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