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岂倒是没说什么,好似没看见一般,垂下眼皮转身进了房。何翩翩见他反应如此平淡,麻木的神经开始变得僵硬,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阴沉。等所有闲杂人等都退下了,莲岂十分自然地望向她,柔声问:&ldo;饿不饿?传晚膳?&rdo;何翩翩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语。&ldo;怎么了?&rdo;&ldo;没什么。&rdo;继续摇头,干脆转身背对着他。莲岂沉默了一会,黑眸微眨了两下,伸手解开了披风,抬步朝屏风后面走去,待他换下了一身官服,身着一件雪缎白莲长袍走出来时,何翩翩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在发呆。他看了她一会,抬手取下乌纱,自铜镜下的盒子里取出一支羊脂玉簪并入发冠,缓缓落座,轻声唤了唤她:&ldo;翩翩,你过来。&rdo;……每次这个语气,总不会有好事。何翩翩很没骨气地走向了他:&ldo;七叔。&rdo;莲岂笑吟吟地看着她,她的皮肤很白,乌黑浓密的秀发高高地绾在脑后,鎏金的蝶歩摇斜斜地别在发髻之中,两边耳垂各戴着一枚珍珠耳环,圆润饱满的色泽衬得她肤色白里透红,粉嫩可爱,圆圆的脸蛋非但不显得丑陋,反而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纯粹干净之气。&ldo;今天上午七叔的话有些过分,你不要介意。&rdo;抬手轻抚着她的鬓角,莲岂唇瓣一勾,清雅风流,&ldo;就不要跟七叔置气了,嗯?&rdo;何翩翩愣住,没想到他会跟自己道歉,想了想道:&ldo;那我以后见到轩王爷还要不要蒙面?&rdo;&ldo;……&rdo;莲岂的手顿了顿,缓缓收了回来,&ldo;不用了。&rdo;何翩翩一喜,赶忙应下:&ldo;好。&rdo;蒙面多麻烦,而且她又不是真的丑得不能见人。莲岂见她这么高兴,斟了杯茶抿了一口淡淡道:&ldo;不过,你还是尽量不要和他见面。&rdo;&ldo;为什么?&rdo;&ldo;看他的面相,两眼水汪汪五官不端庄,真正的大骗子。&rdo;何翩翩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小声嘀咕道:&ldo;你凭什么这么说人家啊?&rdo;&ldo;凭我一双慧眼。&rdo;何翩翩呆了呆,诧异地看向莲岂,只见他如画眉眼上染着些意味深长,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ldo;七叔,我只是想想而已,没打算说出来的。&rdo;莲岂不为所动地盯着她,听了她的解释后面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还皱起了眉。何翩翩整张脸惨如白纸,含泪道:&ldo;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rdo;&ldo;翩翩,今早在太后寝宫外的人是不是你?&rdo;莲岂忽然转了个话题。何翩翩的反射弧被莲岂训练的已颇为柔韧,她紧张道:&ldo;七叔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胡思乱想就是了,你……&rdo;莲岂打断她:&ldo;翩翩,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rdo;&ldo;七叔……&rdo;&ldo;说实话吧。&rdo;&ldo;我……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后长得好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rdo;莲岂抬眼看她,双目充满真诚:&ldo;翩翩,说实话,七叔真的不怪你。&rdo;何翩翩眼泪唰唰地往下掉,七叔越温柔那就越危险,这次死也不能说实话:&ldo;真的是这样。&rdo;莲岂叹了口气:&ldo;翩翩,你要相信七叔,你知道七叔从来不说谎的。&rdo;&ldo;……&rdo;你不说谎那才奇怪了。莲岂挑起了眉:&ldo;还是不肯说?&rdo;何翩翩悲壮地闭上眼睛,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还不如不说,最起码这样死的还有尊严一点,想她怎么也算是霸刀老祖的亲传弟子,还没能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扬名天下呢就把小命给交代出去了,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但是,这死的过程也太过漫长了些吧?周围安静得可怕,何翩翩可以清晰地听见开门的声音。睁眼,她正看到莲岂离开的背影,一抹白色衣角滑过门边,他的声音跟着飘来:&ldo;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想一想要不要说实话。&rdo;……凌迟。你狠!莲岂离开了房间并没去别处,他跟着东衡去了关押青楼女子的牢房,一袭白衫坐在精致的黄梨木太师椅上,晚霞的绯光由牢窗外洒进来,照得他脸庞雾染,美若画卷。&ldo;你叫什么名字?&rdo;莲岂缓缓吹开了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垂着眼皮饮茶。青楼女子被带到他面前后便一直盯着他看,看得如痴如醉,失了心神:&ldo;我叫林佳秋。&rdo;&ldo;暮寒醉背后的人是谁?&rdo;林佳秋回神,略怔微讶道:&ldo;什么背后的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rdo;莲岂微笑着看向她:&ldo;林姑娘,暮少庄主给了你什么好处,莲某可以双倍奉上,只要你将他的计划告诉我。&rdo;林佳秋迟疑了一下,双眼发亮地看着他:&ldo;我有一个心愿。&rdo;&ldo;什么心愿?&rdo;林佳秋挣开北晏和东衡压在她肩上的手,柔声道:&ldo;其实女人的心愿和男人相差无几,你是个男人,你有什么心愿?&rdo;不可否认,林佳秋是个漂亮的女人,还是个懂得利用自己美貌风情的女人,当她魅惑暧昧地看着你时,你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异想天开。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莲岂,他放下茶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大言不惭地吐出四个字:&ldo;天下太平。&rdo;呸。林佳秋嬉笑起来,媚眼如丝道:&ldo;你在说谎,男人最想要的,就是和女人开战。&rdo;莲岂也不反驳:&ldo;林姑娘说得对,是男人都会想和你开战,但很可惜,我是个太监。&rdo;东南西北都自觉地背过了身去,这副景象和这种对话他们非常不想听到和记住。只是,他们都从林佳秋身上了解到了一点,那就是青楼女子果然不是一般人!&ldo;没关系。&rdo;林佳秋缓缓爬到莲岂脚边,倚着他洁白无瑕的锦袍,呼吸急促道,&ldo;我知道……即便一个男人是太监,也会有很多种方法让女人开心。&rdo;这一点倒是比翩翩那个傻姑娘有觉悟得多,莲岂低头含笑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脚把她踢开了。林佳秋惊讶地看向他,似乎不相信有男人可以拒绝她的投怀送抱。莲岂站起身,掸了掸前襟,扬起唇角:&ldo;我现在很好奇暮寒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可以让一个女人为了他做到这一步,即便是我手下的女人,能做到如此的恐怕也不多。&rdo;林佳秋慌了神:&ldo;你不要胡说,暮少庄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rdo;&ldo;你不要急着解释。&rdo;莲岂打断她,&ldo;我想等我见过暮少庄主,他会很乐意告诉我你们的过去。&rdo;&ldo;你认识他?&rdo;&ldo;不认识。&rdo;莲岂淡淡地说,&ldo;但神交已久。&rdo;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画像丢给她,&ldo;这画像上的人便是暮少庄主吧?画像下面所写的信息也都应该无错吧?林姑娘你看是不是?&rdo;林佳秋双手颤抖地捧着画卷,纤细的指尖缓缓拂过画上那人精致的眉眼,一度哽咽。莲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耍花样,只要她开口,他便有办法让她说实话。但可很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施展他的方法,便得到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洛承轩到访,点名要何翩翩招待,此刻恐怕已到了她的寝房外。莲岂皱起眉头,瞥了林佳秋一眼转身就走。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身在雨中,只有一把伞,它虽然不好看却用处很多,下雨可以遮雨,晴天时还可以遮阳,退一万步讲还能把玩欣赏,可现在有个跟自己一样处在雨中,却和自己关系不太好的人想要来抢这把伞,他怎么可能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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