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知蔷将头蒙在被子里,耐不住地钻来扭去,冯殊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真睡了?”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终于破功,夏知蔷翻身掀开被子,头发丝乱糟糟地糊在脸上,露出来的眼里全是愤恨与不甘。“你要——”冯殊说“别动”,突然用手臂支起上半身,压向夏知蔷。她下意识不敢再动弹,肢体僵直,防备满满。夏知蔷鼻端全是混杂了洗涤剂香味的异性气息,搅得人脑子里风生水起。气氛如此不单纯,夏知蔷自然忘了冯殊到底怎么进的门这件事。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说:“那个,我有点累了。要不咱们先睡会儿,等一下再、再……”没好意思讲出口的那些,她用欲语还休的眼神说完。顿住动作,冯殊细细看了眼仰躺着的女人,视线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在夏知蔷脸上身上逡巡了几圈。将身体撑起一点,他问:“待会儿再做什么?你讲讲清楚。”这还要怎么讲清楚……夏知蔷的脸已经红得像地里烂熟的番茄。她摇摇头,手指攥着被角往脸上拉,妄图遮住羞赧。冯殊扯开她刚拉起来的被子,再用手指一点一点拨开覆在她颊上的发丝。拉了窗帘的室内昏暗安静。逆光中,男人眼神温柔,动作比眼神更温柔,他指腹时不时擦过夏知蔷的脸,力度极轻巧,像在触摸易碎的名贵瓷器。直到发丝都拨开了、捋顺了,冯殊才停下手里的动作,随后,缓缓低下头。呼吸相闻,夏知蔷认命又羞怯地闭上了眼睛。“小骗子,”附在女人的耳畔,冯殊低声说,“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他说完翻身躺到了旁边,只一会儿,便进入了浅眠状态。夏知蔷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她又想起那把捅人不一定好使、壮胆也用不上的奶油抹刀。也许,拿来自杀正好?她好想给自己来一刀,一了百了,愿天堂没有见到风就是雨的自作多情。直到身侧人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夏知蔷才敢一点点转过僵硬的身体,面朝床边发呆。婚前到婚后,她跟冯殊相处的时日加起来连一个月都没有,远谈不上彼此了解。可夏知蔷仍能肯定这人有些反常。他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都像是在故意为难人一样。难道……或许……可是……等等,冯殊到底怎么进的家门?!这问题太过复杂,远远超出了夏知蔷那点脑容量的荷载范围,强行运转几下,大脑当机的她转眼便睡死了。再醒来是傍晚,屋外的光线已经暗了下去。夏知蔷搁在枕边的手机则在疯狂作响。慌忙将尖叫鸡一样的铃声摁灭,她看清来电人名字,一个激灵松开手,手机便滑落到了地板上。它仍在震个不停。这震动经固体介质秒速传开,犹如在人耳畔装了个马达,催命一般。熟睡中的冯殊不耐地嗯了几声。夏知蔷心下大乱,紧张得脚趾都蜷了起来。探出身子、抖抖索索地捡起手机,她狠心挂断电话,把模式调成静音。没一会儿,对方发来信息:【袖扣掉了一颗在你那里。找到,送来。】她装傻:【什么袖扣,没见过。】对方秒回:【你用攒了大半年的钱,买来送我的那个。】瞟了眼内容,想象着发件人那副成竹在胸的得意模样,夏知蔷气闷不已地将手机倒扣在床上,半是逃避,半是不想理。对面那位可没什么耐心,很快便追了个电话过来,夏知蔷挂掉,他又打,她再挂,他继续。来来回回,拉锯战一样。直到对方说:【是想要我亲自过来帮你找吗?】无奈,夏知蔷只得轻手轻脚爬下床。主卧在走廊尽头,她出去时顺手合上了门,这样一来,外间的动静几乎能与主卧完全隔绝开。夏知蔷料定某人不屑于踏入卧室这种私密领地——地板上的鞋印只存在于门厅与客厅,这侧面印证了她小学生水平的推理。于是,她专注在客厅里搜索那枚袖扣,脚尖点地,做贼一般。入户斗柜上,没有;客厅地毯下,没有;柜子缝隙中,也没有……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夏知蔷索性趴下去,脸贴地上,打开手机闪光灯往只有三厘米缝隙的茶几底下探照,视线扫过来,又扫过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毫无预兆地,有个声音自她上方响起:“你在找什么?它吗?”有那么十几秒钟,夏知蔷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某种力量定住了,关节凝固,一动不能动。直起身,缓缓将脸转向来人的这边,她最先看到的是一双光着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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