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说下去:“如果真如你所说,这具遗骸已经存在两百年——那么智识也在乐园建立之前就存在了吗?”“当然。”安德烈闻言,稍显惊讶,“小时,你没有修读过乐园建立史吗?”“复苏时代后期,人类同动植物间的冲突爆发,乐园在战争中被建造,于2057年正式诞生。”少年时明煦很确信,“这就是我所学到的,全部的乐园建立史。”它简洁明了,通俗易懂。“十三区‘摇篮’不再教授历史课程了吗?”安德烈蹙着眉,小小惊呼一声,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又向楼道口张望一眼。确认没有异样后,灰蓝色眼睛的男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和哥哥一起在摇篮那会儿,历史是非常重要的课程,乐园建立历程更是重中之重。”他梳理了着思绪。良久,才理顺遥远又模糊的记忆,努力向时明煦讲述了一段被封尘的过去。“‘智识’早在黄金时代后期就有了,其最初的名字是‘智慧生命存在可能性研究所’,意在探索宇宙间可能存在的外星文明。”“到了黄金时代末期,天体物理学领域取得突出成就,研究所随之扩建翻新。智识附近,也随即围绕新建了一大批研究所,成为当初最先进技术的集中地——复苏时代后期,人类幸存者需要军械与技术支持,就不自觉向这里围拢而来,并围绕它进行新型城市重建。”“只是,随着后灾难时代的发展,人类在自救与复苏逐步推进的同时,舍弃掉一些过于悬浮、旁枝末节的研究尝试,无线电波发射这种近乎零回报的领域因此被禁用,智识也就逐渐转向其他研究方向——不过,它的实验启用条件严苛,是乐园内城中最神秘、保密性质也最高的一处研究所,只在特定时期开启。”“大概就是这些。”安德烈说,“小时,你很敏锐,除却智识本身外,也从灾厄记述间发现端倪,问我灯塔的突破性研究成果究竟是什么可惜,我那会儿对灾厄中报道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也不敢随意泄露序者文明的存在。于是只好告诉你,它关乎跨物种融合基因实验。”“而当你发现搜索权限下并无任何灯塔研究记录后,小时,你就已经对溪知和群体记忆产生了怀疑。”“我害怕自己也会忘记这一切,”时明煦刹那恍然,“所以,我曾拜托你”安德烈点点头。“所以七年前,小时。在你送我离开内城后,我没有着急回到陷落地。”安德烈说,“一是为了躲避城防所的紧急搜查,二是为了找到贝瑞莎阿姨,拜托她——”“在她辞别人世前,如果你找到她。请务必向你,大致讲述她所知的、被模糊掉的过去。”原来如此。两月间诸多事匆匆而过,命运落在所有人身上,映射出光阴间遥远的往昔。几人间短暂缄默,唯有风声与落雨亘古鲜活。长距离光轨忽然剧烈地震颤起来,时明煦险些扑倒在地,躲闪间勉强护住了安德烈——时岑顺势接管他的身体,就在猝然回首间,风雨猛然灌入车厢,建筑碎屑砸断旁侧的一把座椅。时岑抱起安德烈,快步往车厢中前部去。“这里撑不了太长时间了!”安德烈脸色煞白,他的肩胛骨薄而突出,硌着时岑的掌心。时明煦眉心忽然重重一跳,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上来,层层缠裹如蛛网。问询夹在网缝间,像是猎物徒劳的挣扎。“空间毁灭后,会发生什么?”变故时明煦认真地看着安德烈。他很难用言语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安德烈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天地间昏昏沉沉的,许多东西被风声搅乱了,暴雨会融化一切。他感到不安,这种情绪也影响到时岑。但佣兵的血液流涌于身体,微妙的体温差稍稍缓解了焦躁。沉默中,安德烈将湿漉漉的额发往后撩,同时仰起头,通过一双眼睛,与两个人对视。他摇摇头,温声道:“不是太可怕的事情。只是空间毁灭后,沃瓦道斯就会苏醒,意识的主导权也将转移。”说得还算轻松,时明煦却不相信如此简单。他能听出安德烈的隐瞒。安德烈显然也意识到对方的审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制造空间消耗了很多能量,我可能需要沉睡一段时间那样的话,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见了。”他露出笑,声音又轻又缓:“小时,除却以上。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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