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觉闻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全国的飞钱发行,花家能与朝廷合作是费了不少力气。妖作祟,爹不怕,怕就怕有心人作祟。这飞钱的印版样式本是由你亲自设计而成,到时铸钱监和大理寺那边,你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花重晏微低头,露出紫玉头冠,“父亲放心,无论如何,儿子定会保全花府不受牵连。”
花觉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略带疲惫的沙哑:“重晏啊,辛苦了。”
说罢,双手垂回身后,“回去好好歇着吧,累一天了。”
花重晏只觉心头涌起一道触动,“阿耶也早些休息,家里的事,有重晏在。”
花觉闻脸上的皱纹稍微松了松,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走。
看着花重晏离开的背影,他不自觉叹了声,“真快啊,都长这么大了,懂得给阿耶分忧了。养得好啊……只是这玉儿,唉,还不如旁人知道心疼我这个老头。”
——
第二日,花玉龙是睡到了自然醒,打着哈欠让绿珠梳头发。
只要她不出门“作乱”,花府也不会把她管得多严,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米虫,一个被养在笼子里,只要乖乖听话就有饭吃的蛀米虫。
再看整个花府上下,没有一个闲人,他们走在路上都是忙得马不停蹄,只有她,日上三竿了,还能慢悠悠地去天心观抄书。
刚到观里,就见于嬷嬷从厢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个黑布包着的东西,花玉龙见着有些眼熟,等她走近,脑子才猛地想起,这是昨天去南曲楼画来的小像。
于嬷嬷把小卷轴递给她,比着手势说:“小姐,这是昨晚洗衣服的时候,从你兜里找出来的,我没打开来看,也不知道弄湿了没有。”
花玉龙忙拆开布包,外面这层油袋子是防水的,里面的画应该没事,虽然这么想着,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忙掏出画轴,站在光亮处展开,视线随着画轴展开而下移,然后,动作一僵。
站在一旁的绿珠,跟着看到了画像的一半,眼珠子瞪得老大,惊诧地捂住嘴巴:“这,这是个男子的!”
向来沉稳的于嬷嬷也被惊着了,急急忙忙地比手语,但此时凌乱在原地的花玉龙,眼睛根本没空看她“说”什么。
那画像还没看完就被花玉龙急忙卷了回去:“这是我捡到的!你们紧张什么!于嬷嬷,还不快去给我准备早点,绿珠,去看看希夷那小子起来了没有,敦促他练功!”
她说完,只觉得脸颊一热,想着走回花府,但到了中途又觉得哪里不对,挠了挠头,还是折了回来,往天心观正殿后边的走廊走了过去。
绿珠看着她这一番动作,脖子有些僵硬地扭向于嬷嬷,“咱家娘子,这是,怎么了?”
于嬷嬷脸上担忧,“一个女子拿了男子的画像,成何体统,这事不知要不要告知老爷和二郎……”
“你们谁都不准说出去!”
突然,观后传来了花玉龙的嗓音,她似是料到了她们会想什么,登时警告地喊了句。
绿珠被她吓得缩了缩脑袋,“那我倒是说还是不说?”
于嬷嬷有些踌躇,“我先去准备早点,你叫希夷过去娘子那儿,探探口风。”
绿珠忙点头,小跑着进了道观旁的小屋里。
上午的阳光渐渐晒得地面发热,花玉龙靠在青石板筑起的墙面上,双手环胸,画像被她抓在手里,心里有些烦躁,怎么回事,她的画像怎么会变成一个男的?
她仔细回想昨日在南曲楼的经历,当时孟之涣画完之后,恨不得我赶紧走人,又怎会拿一个男子画像搪塞她,再者,给他画的小像并非她本人,南曲楼留着也没用……
等等,难道说——
是她跟玄策要回腰牌之时,从他袖子里给抽出来的?!
想到这,她赶紧展开小像,一双目光凝在那画像中的少年身上,剑眉星目,落英缤纷,他一袭玄衣襕袍,身后竖执一柄长剑,高高扎起的黑发垂在身后,如针尖麦芒般冷硬。
当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昨日场面凌乱,她又有些着急,一时不察,以为掉在她身后的画轴是她自己的,只是,这也太巧了,他怎么也会有南曲楼的小像?
她边想着,视线还在端详这画中人,这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目光如有实质般透过画纸看向她,花玉龙被颤得心头一哆嗦,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
棱角分明的脸上,是英挺的鼻梁和浅色的嘴唇,这人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杀气四溢,是兼了玉的冷硬,又有剑的锋芒。
是他?
画像展开到底后,左下角上写了几行字:
“玄策,字洵之。任宗正寺丞,司崇玄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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