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的缺失使得听力更为敏锐,那声响陡然刺入温鹤岭的耳中,竟扎得他头疼欲裂。他也瞬间意识到一件事:她又要走。离开这儿,将他丢在这何物也看不见的黑暗里,独自盼着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又一次声响。这念头使他心惊,从未有过的焦躁漫上心头。他开始掐弄起手——掌心已是血肉模糊,但疼痛的加剧在此刻能带来更多清醒。尾巴上的抑灵链快速绞缠着,似乎随时都会放开那已被折磨得泛红发肿的毛团儿。温鹤岭微张开嘴,送出愈发急促的吐息。就在那托着颊边的手抽离的前一瞬,他陡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是梦。眼下他所承受的一切折辱、冷待,都不过是梦。梦里不存在规矩条令,也能容下一切毫无边界的放纵。他在梦里。便是……便是不知廉耻些,亦不会有人知晓,更无人责怪。这念头比海潮更为汹涌,眨眼间就占满了他的所有思绪。由是,当桑褚玉收回手的剎那,他忽然将嘴又张了几分,再作轻咬。桑褚玉都已準备走了,却忽然被拽停。她垂眸,却见他紧咬着她的袖口。“做什麽?”她问,手重新搭在了他的颊边。温鹤岭松开些许。心声重複不断,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不会有人看见。那些肮髒的、卑劣的、不被规训所容的心思,会如一颗腐烂的种子埋在这梦里,开不出花发不了芽。“何时回来。”他问t。桑褚玉的手搭在他脸上,指腹感受着脸颊的震颤,掌侧则落来吐息。“为何要问?”“一人在此处,”温鹤岭的语气仍旧平静,没有半点儿起伏,“目不能视,太过,难堪。”温热的吐息像羽毛轻扫,桑褚玉下意识压着了他的唇,说:“乖乖听话,很快便回来了。”无异于一句逗弄猫狗的随口戏言,温鹤岭这回却没别过脸。他凭着本能,忽咬住了那摩挲着唇的手指。仅作轻轻扣咬,却像是意欲在她指上留下印记般,反反複複地碾着。待桑褚玉抽离了,他还在无意识地重複着:“早些,要早些……”“他好似有些不正常。”离开窖室时,裴雪尽忽道。“许是自己待的时间太久。”桑褚玉一顿,“可平日里闭关修炼,不也一个人待着麽。而且时间比这久多了。”“或许是因眼睛。”桑褚玉:“也有可能。等这事儿解决了,再让他自己去找巫召野。”她刚提起巫召野的名字,就见着了他本人——在外冒着大雪敲门的,正是他。见是他,桑褚玉问:“又来下战书?”“不,来找你说两句话。”巫召野进门,“那灵器阁的宝贝徒弟平时谁都不爱搭理,寡言少语的一个人,这会儿竟跟着你蒲师兄不挪步,追着他问那张天命符是打哪儿来的。依我看,他恐要挨揍。”桑褚玉语气如常:“栖明师兄又非莽匪。”“是了,不是莽匪。”巫召野大喇喇坐在桌旁,一手撑脸,言语戏谑,“若真是莽匪,知道你整日跟着大师兄跑,他只怕早便将大师兄绑来,好生招待他一顿了——是吧?”说话间,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唯恐错过任何一点细微变化。但桑褚玉连眼睫都不见丝毫颤动,认真点头:“是——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编排栖明师兄?”“不过见着些新鲜事,与你说道说道罢了。”巫召野往后倚着靠背,双臂一环,“这两日怎不见你去找大师兄?”“铸器劳累,大师姐让我留在宗门,休息两日。”“他失蹤了。”巫召野忽道。桑褚玉眼皮一跳:“谁?”“大师兄。那日温家祖君让他来找你,但他一直没回去。那老祖君说,是大师兄故意远走,以表不满。”桑褚玉本来还想继续跟他演。但见他神情间并无慌意,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审视意味,她登时想起了那串蛊铃。用蛊铃寻人,当真需要两日麽?已是暮色四合的时辰,冬日里黑得快,更别说是这样的大雪天。四周无声,仅能听见火炉里的噼啪炸响。沉默的对峙间,桑褚玉慢吞吞地开口:“你来找他?”短短四字,就让巫召野顷刻间变了脸色。那张脸上再不见轻快笑意,转而化作不解和愤懑。“当真在你这儿?!”抛下这声问询的同时,他拿余光打量着四周。会藏在哪处?炉旁的木柜,置物架后面的大箱子,还是里屋的小卧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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