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的手最值钱,要好好保护。”严奚如认真涂匀多出来的膏体,每个指缝都公平对待。
这眼神和小时候替他涂药膏的俞明甫一摸一样。俞访云有时也说不上来严奚如到底哪里好,让他这么多年攒了满心满意的念头,而且越来越多。事到如今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三年,五年,还能持续更久。
药膏摩挲出暖意,指尖抵进掌纹。严奚如包裹住他的手,上唇贴近碰了碰自己的拇指,只这样握在手里都觉得珍贵。
俞访云忽然想起什么:“怎么随身带着这个,你的疤还痒吗?”
对方勾唇轻笑,掌心挤压,那白色膏体黏又滑,将手指粘住,将两个人都粘住。“当然有别的用处,还用我教你?”
疏风穿堂,惊动不知谁家檐下风铃。俞访云面色微红,睫毛一颤:“也不用你教……”
蓦地被一声惊呼打断,“你们在做什么!”
陆符丁身手敏捷,从天而降至二人跟前:“放手!快给我放手!朗朗白日,严奚如你要对我小徒弟做甚?!”
严奚如从他手指移至手腕,攥得紧:“我宝贝师侄在你家里摔了一跤,我掳来看看有没有哪里摔坏。”
“妈的,骚扰我儿子还不够,现在又来染指我徒弟,你这王八蛋!”
严奚如一挑眉:“骚扰你儿子有过我的份吗?话不能乱说。”
陆符丁怄气要回家,俞访云想起刚才院里两人,登时想拦,又被拉进怀里,严奚如伏在他耳边:“别瞎操心,这老头什么都知道。”
窄窄的巷道容不下三个人,严奚如只能跟在他们身后,手指划过墙苔。俞访云扶着陆符丁走了几步,偷偷向后伸出了另一只手。
后面那人没注意到,他又扭过头来蹙起眉毛,口型在说——“牵着我啊。”
严奚如忍不住一笑,握了上去。他闻惯了消毒水的气味,闻惯了橡胶手套的气味,闻惯了冷淡不近人情的气味,如今膏体在指尖化开,终于沾染上春天的气息。
这条路走得慢了怕跟不上他,走得急了又怕那人摔倒。此时方知来人世一趟,总是要患得患失,要好好爱他一回,才算做了这世上最庸俗透顶的情种。
第28章看别人吵架
郑长垣点了根烟,站着巷尾等严奚如。周围街坊都挂上了新春的灯笼和春联,独他一个儿在热闹里落寞。
“下个月他们搬去玉树街那儿,有空的话来帮个忙吧。我就不来了,今天吵得凶。”
严奚如问他:“怎么说服老头搬家的?”
郑长垣说:“陆符丁不是腰痛吗,和长年住的地儿阴冷潮湿也有关系。我给老头送了幅张云庐的《溪山得诗图》,要求是必须得在开敞的店里供着。他就答应了。”
“真是煞费苦心。”严奚如跟随他目光,瞥一眼墙角的潮湿青苔,“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吵得这么凶?”
郑长垣眯起眼睛,掸了掸指上烟灰:“我妈硬塞的那姑娘,纠缠不休。不知怎么打听的找到了他这里,上门来了。”
严奚如懂了,难怪这人颓成这样,确实难哄。他完全没抱看热闹的心态:“那你不得跪下道歉啊?”
对面一时没接话,墙下无风。他用脚抵着那墙根,踩下一团那攀着土砖附生的苔藓,又扒上鞋底寄生。多像如今他捧在手里的心意,轻贱地被人碾在脚底,怎么踩都都踩不尽。
郑长垣点了第二根烟,烟雾缭绕,语声模糊:“……其实我也想不清,这样下去,到底该用什么方式继续爱他。”
严奚如无话以对。这两人的局他尽量不掺和,拖拖拉拉的,惹人心烦。
郑长垣反过来打量他:“陆符丁那徒弟?这么快?”
严奚如点头:“我不像你有耐心,恩恩爱爱藕断丝连的戏能演这么多年。我想要的就得当即攥紧了,时时刻刻瞧着才安心。”
郑长垣自讽地一笑,然后问:“你爸那想好怎么说了?”
“怎么交代都没用,严成松哪是我三言两语能唬住的。”
“那你还敢祸害人家。”问完又觉得好笑,他严奚如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因为我确定,不管怎么样,都护得住他。”
头顶灯笼亮了灯,街巷里弥漫灶火气。郑长垣摆手离开,走几步又被严奚如喊住。“以后你们两吵架别带上我行不行。小孩没什么见识,会当真的。”
郑长垣踢了一颗石头过来,最翘不起臭显摆的人。
严奚如一走进内院,那豆蔻便往自己扑过来,手上的铜盆也一起飞来,浇了他满身冷水。
“师叔?!”俞访云撂下盆子,大惊失色。
刚陆符丁说晚上要做道泉水鲫鱼,泉眼就拿这院里的水缸冒充,但最上面一层不够干净,得撇掉。俞访云拿了木瓢子一勺一勺地舀到地上,陆符丁说:“泼,大胆地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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