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府的大门前,阿黄正吐着舌头,惬意地躺在树荫下乘凉,两个妙龄女子正分侍左右,时不时举起一块瓜果塞进它的嘴里,清晨有些微凉的风吹在它修剪得整整齐齐、油亮光滑的毛皮上,阿黄无聊地挑起眼皮看了看两边女子的翘臀,又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村东头那条小花狗,比对了一下,狭长的狗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人性化的鄙夷的表情。
远处传来许许多多的脚步声,根据落地鞋子的质感,阿黄轻易就判断出是那些一见到主人就畏畏缩缩的人,它有些没劲地摆了摆脑袋,还是当狗好。
只是今天的脚步声格外的有力,甚至有些慷慨激昂,不得不说,在看门这件事上,阿黄是专业的。
所以它猛地打了一个咕噜滚从地上挣扎着撑了起来。一连串狂吠声打破了黄府的宁静。
站在黄府大门前的阿尘看了它一眼。
阿黄瞬间就如同被掐住了嗓子一般,本能一般地发出一声呜呜声,就夹着尾巴小跑到阿尘跟前,嗅了嗅鞋子,很快就记住了新主人的味道,立刻就仰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摇着尾巴,努力咧着长嘴露出“微笑”的表情。
当狗这件事,它同样也是专业的。
很快家仆们就打开大门一窝蜂地钻了出来,还抬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刚刚挣扎着逃走的八个人中为首的大汉,他瞧见阿尘和这乌泱泱一大群人,脸色立变,忙指使旁边一人去叫老爷。
阿尘向黄府走去,也许是听说了什么,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他,跟在后面的朱七等人也噤了声跟着这个少年往里走去。
走进黄府,一位体态富贵、慈眉善目的老人正眯着眼睛笑着,他带着一众妻儿正站立在中庭,似在恭候这一群人。
“这位少侠,小老儿姓黄,微名不足为道,是这黄家庄上在官府立有凭据的主人,不知少侠突然大驾光临寒舍,还带着庄上这么多的佃户,是为何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少侠尽管开口,黄老儿一定竭尽全力。”
还未待阿尘等人开口,那老人就拱了拱手,开口说道。他身后的妻儿子女和那些老奴仆们有些开始掩面哭了起来,如粉雕玉琢般的孩子也眼泪汪汪地看着阿尘。
阿尘面上不露声色,转头向朱七示意,朱七咬了咬牙,站到前面,绷着额头上的青筋道:“黄世勋,你丧尽天良,十成抽九成,把我们当作奴隶,随意欺凌,今天有尘少侠在这里替天行道,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后面原本静观其变的佃户们眼见有人出头说话,瞬间变得群情激昂起来,大大小小的咒骂声和指责声对黄家扑面而来,甚至向前跨了几步,唾沫星子都要喷到黄老爷脸上了。
一声刀鸣突然在庭院里响起,所有佃户都感觉到脖子边上掠过一道凉气,一个身着黑色斗蓬披风的人从天而降,腰间长刀出鞘半寸,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势。
“小娃娃,你虽然天资过人,小小年纪武功就能达到如此境界,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速速离去,莫要自误。”黑衣人蒙着面,面罩下发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显然不是本声。
黄老爷眯着眼,捋着胡子看着那少年的表情,却无法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慌张,反而依旧是如渊一般的气息,像是在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阿尘脸上没有表情,实则内心有些哭笑不得,一个一流高手,也许在普通人眼里便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可以他如今的境界,元神显化,合于虚空,洞彻凡间万物如隔岸观火,但是敢来威胁他,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吗?
朱七纵然可恶,这黄老爷却是实实在在的恶人,这些佃户之所以如此好鼓动,实在是因为生活举步维艰,快要被逼上绝路了。
想到这里,阿尘不再迟疑,只是他突然福至心灵,回想起当日元神初次显化时,那个如酒一般淳烈,如刀一般直来直往的男人借他元神沟通天地,才斩出那极为霸烈的一刀,他隐约感受到这一刀蕴藏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则,也许这就是那个一心想要保护师兄的男人的道吧。
他右手握住那把熊开泰转手熊文武送给他的刀鞘,无尽的精气在他开阖的眼眸中汇集,神盈虚空,努力体会那种迫切想要守护什么的情绪,他体会到某种“道”在他的指尖经过,却又从他的刀鞘上流走,无数狂暴的气机从虚空中涌入他紧握的“刀”里,徒有其形,失其韵,并没有刀意所至,无物不断,无物不开的力量。
他有些失望地摇摇头,虽然心血来潮,想要重现那裁天一刀的境界的想法失败了,但是现下刀鞘中狂暴的气机也极为恐怖,刀鞘不停的振动着,想要一吐为快,若不是他以元神压制,恐怕早就将这黄府夷为平地了。
......
施言满身污泥,可他却毫不在意,反而是兴奋地用手举着一只小乌龟,放在眼前细细观察着,小乌龟眨着绿豆般大小的绿豆眼睛,眨呀眨,无辜滴望着这个“泥人”,两个物种大眼瞪小眼,似在进行着足以载入史册的无言的交流。
沼泽地里总是弥漫着长年不散,再猛烈的骄阳也照不穿的雾瘴,可是这会儿施言身旁的雾着实有些大的过了头。
施言小心翼翼地将小乌龟放进背后的一个特地编织的竹篓中,自言自语道:“你可得藏好咯,要是你有啥意外,我可向小师弟交不了差。”
青衫男子解下腰间的小葫芦,拔开塞子,凑到鼻子边猛地吸了一大口,陶醉地摇了摇头,放到嘴边闭上眼睛品尝了一小口,当他张开双眼时瞳孔边缘已挂上两层薄霜和七分酒意,留下一分如谪仙般的清冷。
天空中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好似夜幕降临,伴随着一道闪电照亮天际,空中传来一声龙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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