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昊天悠云,青鸟衔枝。
起风了。
这场风,像是野孩子长成了登徒子,胡乱流连在女子的发梢,残留的那些痞性,将青衣小和尚刚扫好的落叶,吹得到处都是。
“唉~”
悟了愁眉苦脸地望着四散开来的落叶,叹了第三十三声气。
寺门空寂,当下无人,他小声抱怨道:“师父也真是的,接客就接客,还非要我在此扫叶子,万物有灵,叶子偏爱贴在地上,何苦将它扫去呢,阿弥陀佛。”
手掌竖在胸前,悟了只感到无聊。
“悟了小师父。”
背后有人在叫,悟了以为被人发现了刚才的槽语,抿唇转过身去,待看到来人,才松了心神:“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又来见杏芳院的那位楼施主了?”
年迈的妇人衣裳华贵,气质斐然,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就是头发却已斑白,岁月印刻在脸上,多显老态。
她拄着拐杖,脚下蹒跚,面上却荣光得很:
“老身见寺院外的槐花开了,这不,趁着正新鲜,着人摘了些,做成了槐花糕,槐花毕竟也只开一时,寻常日子吃不到,只能趁着好时候,赶紧摘下。”
山上的气候本该比别处炎凉些,偏生这地连着几处温泉,气候越发温润,草木越发丰茂。
人家那里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他们这处倒好,是“不等麦月过,槐花笑诀别。”
悟了侧身看了看搀扶老妇人的中年妇人,她另一侧的手肘处挂着一个小竹篮,透过竹篮的孔洞,可见几碟糕点。
他羡慕道:“施主有心了,登寺的阶梯足足有三百阶,年轻人尚且疲累,数月才来上一次,施主腿脚不好,却隔段时间就来,可见心诚,我佛慈悲,定能佑施主事事如愿。”
“你个小和尚,入这空门时日尚短,俗气还未脱,瞧瞧,说起话跟喝了槐花蜜似的,哪还像个和尚。”
老妇人笑得合不拢嘴。
她见小和尚馋嘴猴的样子,对着她篮中的糕点直咂嘴,又笑了笑,挽袖打开竹篮。
最上一层摆放着一碟槐花糕,如玉般的糕点被捏成了花状,装在掐丝珐琅小碟中,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她端起一盘递给悟了,笑眯眯道:“来,孩子,吃吧。”
这样哄小孩的行径,与街头诱骗小孩的手段像极了。
这一瞬的联想,叫悟了心生愧意,摇了摇头:“施主良善,小僧待会还要食用斋饭,只取一个就够了。”
说罢,他径自从华美的碟子中取下一个,槐花糕软糯,自带清甜,入口温凉,是他这些时日里吃得极好吃的了。
分明...这样的糕点搁在先前,他很少去看。
“施主做的,很好吃。”语气里的哽咽一晃而过,让人难以捕捉。
老妇人仰头看了看,呢喃道:“小女最爱这一口,槐花一年也就开一次,老身尚且健在,左右也不费神,能做一年就做一年。”
等悟了回过神来,二人已然进寺,走远了。
口中糕点的甜味尚存,极易勾人去回忆那些甜蜜的过往。
想当初,他家也算富庶,只可惜老爹做生意不厚道,既谋财又害命的,被人捉住把柄,锒铛入狱,没几日就被处斩了。
家被封了,他娘一时接受不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跟着一同去了。
至于他,颠沛流离,被寺庙的师父收了去,师父说他有慧根...那他就做个小和尚吧,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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