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察觉到男人的注视,握着木勺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加紧将碗中剩余的两三个馄饨塞到嘴里。
老板娘是个实在人,包的馄饨皮薄馅多,个个圆鼓鼓的,一股脑塞到嘴里将她的腮帮子撑得浑圆,她也不管不顾,实在不想与人多做纠缠,试图掏银子离开。
摸了摸荷包的位置,是空的!
想着可能是先前看幻戏看得入迷,一时不察,被小贼偷了去,沈落无措地皱了皱眉。
楼旭白看着这人像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胡吃海塞,那几分不悦也化为了惊愕,做了回好人,自掏腰包:“老板娘,这位小公子的钱,本公子付了。”
“哎,好咧,公子您的馄饨也好了。”
热腾腾的圆碗里,元宝形胖滚滚的馄饨漂浮在白汤中,几钱猪油化作黄花,加以鲜嫩的绿葱点缀,看着比山珍海味差了很多,却又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美感。
楼旭白持勺咬了一口,鲜肉馅的馄饨有些烫嘴,温热的馄饨下肚,叫他全身有些服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恣意其中:“还挺香。”
沈落侧身将嘴中的馄饨咽下,接了他的话:“这家刘氏馄饨,决计是京城里最好吃的,挑不出第二家。”
“小子,懂得倒是挺多,看样子你是经常吃了。”楼旭白抬眼望着站着的小子,打量起他的穿着。
小子看着年纪与他相称,倒是个子比他矮了一头,看着就和竹竿似的,就连腰身...他约莫着他一掌就能握的住。
再看他那一身青色的家仆装扮,衣裳料子中规中矩,估计是哪家府上的小厮偷懒来了。
这样的目光,谈不上猥琐,却也叫沈落觉得奇怪,她看时日不早,无意与他过多攀谈,学着男子的姿势有模有样地拱手作别:
“小生今日出门匆忙,囊中羞涩,承蒙公子出手相助,一解困局,只是在下家中尚有病中老父需照养,若公子信得过,在下明日将欠银托付于老板娘,公子可随时派人来取。”
说罢,她向老板娘摆了摆手:“刘婶,可否替在下做个见证。”
刘婶掐腰走了过来,笑眯眯道:“小公子说起来也是奴家这铺子的常客了,铺子最困难的时候公子尚且接济过几次,人品,奴家自是信得,这位公子也尽可放心,再说,奴家这店也开了多年不曾挪动,公子大可无后虑。”
一碗街边小馄饨,用不了几个银钱,楼旭白还不曾将这点钱看在眼里,只是今日心情着实不佳,难缠得很。
他咂咂嘴,奚落地说道:“若本公子不愿呢?”
沈落猝然滞住,眼前的人生得唇红齿白的,看着也是风流少年郎的模样,怎么对这点钱不依不饶的。
可终归是自己亏欠了别人的,她沉默地站了半晌,陡然坐下看着他,谨慎地说道:“本就是你先垫付的,若你不张口,刘婶也惯不会要我为难至此。”
刘婶点了点头,笑道:“小公子本就对奴家的小店多有照顾,不过是一碗馄饨罢了,自家人哪会计较,既然公子不愿,那这钱,奴家也不收了。”
楼旭白犟脾性上来了,将银钱又推了回去,只盯着沈落看:“我不管,今日的饭就是我替你付的,无功不受禄,你就得报答我。”
“这位公子,恩情哪能强买强卖,看你家世不凡,怎也是个不讲道理之人!”沈落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蛮横之人,顿时气得小脸通红。
沈落被糊弄得方寸大乱,气得直跺脚,楼旭白也不好腆着脸继续捉弄了,他挠了挠头,痛心疾首地说道:
“罢了罢了,都走吧,左右你们都有事,反正都不在乎小爷,就让小爷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这吹冷风吧。”
哼,褚云梨有唐默,长姐有皇上,母亲有父亲,他有什么?他只有一碗馄饨,还有一个说不上话的陌生人,就连陌生人也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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