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竹怯生生地,睁开哭红的双眼,竟看到了个神仙一样的人。他穿着华丽的织金四爪龙袍,虽然面容还未完全长开,但已经显露出周身气势非凡。
穆玄烽也双目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个躺在硬板床上的孩子,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那就是挽竹。
九岁的挽竹白净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红着一双眼睛像只怯生生的小兔子,让他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怜爱。
“你,你是谁呀?”挽竹嗓子哑哑的,几乎忘记了疼,伸出苍白的小手想要摸摸眼前的“神仙”是否真的存在。
“我……”穆玄烽开口哽咽了一下,他一时间也想不出该怎麽回答挽竹的问题。说自己是他主子吗?穆玄烽又有些不甘心。
那说是他……穆玄烽又摇摇头,眼前的挽竹到底还小,远不到谈论这些的年纪。
于是他清清嗓子后,才拉住了挽竹的手,尽量温柔地说道:“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人。”
“带我离开这里?”挽竹有些惊喜地睁开了眼睛,又抽了抽鼻子,像是寻到了救星般攥紧了穆玄烽的手:“那太好了,我不要留在这里,我好怕,好疼……”
穆玄烽被他这麽一哭,心也跟着疼起来,但又怕碰到小兔子的伤口,只好虚虚地抱着他,安抚地拍着挽竹的后背,转身吩咐福德:“去找几个口风严实的人,把他从这里擡出去,然后再去太医院请赵太医来。”
福德今晚摸不着头脑的事太多了,这会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只好苦着脸按他家殿下的话去做了。
幸亏这半夜三更的,除了巡逻的侍卫外,宫中也不见得旁人走动,穆玄烽就这样秘密带着挽竹,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中。
灯这一通折腾下来,天也快亮了,穆玄烽守着挽竹一夜未睡,这会看着窗户外透来的光,他终于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是真的回到了十二岁,挽竹也真的活生生的在他的身边,老天给了他一次机会——
既然如此,穆玄烽看着挽竹陷在华丽松软的锦被里,摸了摸他那因高烧而发红的小脸,弯腰在他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就让他这一世,好好待他吧。
学馆
次日一早,穆玄烽因着如今只有十二岁,还需去文华馆,于是就再三嘱咐了宫中的下人,好好照料挽竹,这才揣着心事离开了。
文华馆,即大庆朝宫中皇子们读书的地方,上一世穆玄烽自五岁时入馆开蒙,至十四岁赴边关,几乎未有一日告假,为得就是想要早日闯出一番功绩来,给龙椅上那人看。
两世以来,今日算得上是穆玄烽听课最不认真的一天了,他虽然还是来了,但始终挂心着被他留在永隆殿中的挽竹,担心他醒后伤口会疼,又怕他见不到自己会害怕。
勉勉强强完成了课业后,难得没有多留在馆中读书,随意寻了个由头拜别太傅冯毓,早早地离开了文华馆。
穆玄烽回到永隆殿中,随手挥退了上来伺候他更衣用茶的宫人,一边询问着挽竹的情况,一边快步走入了内殿中,终于看到了那躺在他床上的小太监后,才放下心来。
挽竹因为伤口并不敢坐起来,只是歪歪地倚在绣墩上,看着穆玄烽来了,圆溜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这一世他还未正经受过太监的教导,并不知身份尊卑贵贱,也没有之前的谨慎谦卑,只是最为单纯地依恋着那个带他出地狱的人。
穆玄烽走到了床边,擡手摸了摸挽竹的额头,确定他已经退烧了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挽竹望着自己那双泛红的黑亮眼睛,不由得又想起了某种惹人心软的小动物,忍不住在他头上揉了揉,彻底退下了之前在书院的那身戾气,温声问道:“还疼不疼了?”
挽竹立刻摇摇头,怯生生地又想拉住穆玄烽的手,他睁开眼就看到自己来到了陌生的地方,虽然这里的人都对他很好,但挽竹还是害怕的。
这会见了穆玄烽后,本能地想要依靠他:“不,不疼了,我这是在哪?你又是谁?”
穆玄烽知道小家伙的心思,将自己的手递给他,挽竹立刻就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穆玄烽这才说道:“你这是在永隆殿中,我是皇帝的长子穆玄烽,这是我住的地方。”
挽竹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的,他听了穆玄烽的话后,惊讶地张着小嘴,有些无措地松开了穆玄烽的手:“那我,那我是不是不该在这里?”
穆玄烽感觉到了挽竹的退缩,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哄道:“别害怕,我是这里的主人,我说你能留在这,你就能留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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