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我想知道。”
风雪愈盛,结界之外乱雪纷飞,染得一片空茫茫的白。
顾清眠盯着子琀。他的眼底泛起了血丝,二人紧贴着,像是魂魄都在一起振动。顾清眠忽然笑了起来,道:“你想知道?”
子琀:“是。”
“你难道不好奇,顾朝松那样的人,是怎么在污泥一般的皇宫活下去的?”顾清眠道,“你难道不好奇,这样一个喜怒无常,喜新厌旧的父皇,顾朝歌又是怎么常年独得圣宠的?”
“因为所有想要暗害,除掉顾朝松的人,都被顾朝歌做掉了。因为即使他很早就发现他父皇在用人血炼丹,他也没有去制止。因为他知道他父皇忌讳皇子夺权,所以他故意装傻充愣,把自己摘得远远的。因为他手上有擦不干的血,有念不完的命,因为他自私自利、随波逐流,因为他溜须拍马,因为他同宫里的人一般脏——他母亲喜欢荷花,他却作了荷花下腥臭的淤泥。”
他一口气说完,开始急促喘气。他似乎还有千万个词要指责顾朝歌,可是一时间充斥于脑海,积压于舌下,反倒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子琀:“是么?这就是你对他的评价?”
顾清眠笑了一声,可这一声没完,子琀又道:“这就是你对你自己的评价?”
顾清眠猛地一震,他还没来得及回什么,子琀却道:“其实我也一度不想守着剑冢。”
顾清眠不懂他为何突然换了话题,只是抬眼看他,看玉妖垂下凤眼,道:“但凡进到剑碑前的,无不是当代顶级的剑修。可你知道么,他们中有很多人,也就止步于此了。”
“一万年,剑碑上只有十几道剑道痕。有多少人怀雄心而来,折长剑而去。”
“一开始,我还小,我想着抹去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没有找到剑碑,他们就不会那么挫败了,就不会放弃练剑了。”
江清最喜欢剑,那是他倾半生心血所筑,他不想让他难过。
“结果那一年,许多人以为自己剑术浅薄,连剑碑都没碰到,依旧折剑而去。”子琀手一动,青芒牢牢压住风雪,“于是我想,是不是我做错了,是不是我就不该呆在那里。毕竟我原身乃死煞之物,会影响人心智。”
顾清眠:“不是,那只是——那只是,过早见不可逾越之鸿沟,过早见此生成就之尽头。长长史册,漫漫年岁,留下印记的就那么些,中途放弃的有多少?山外有山,他们没能坚持自己的道,这怪不得前辈。”
“哟,还会帮本座说话了?”子琀靠近他,话锋一转,“那你呢?你是不是过早见此生之尽头?”
顾清眠一愣,却听子琀道:“凡人挺好的,一辈子,短短一百年。一百年没了,就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孟婆汤一喝,什么都不用记得。但你不一样,你被救了,所以你能够站在这里——站在所谓‘顾朝歌’的终点,回顾他的一生。”
“可你要知道,你站在一个糟糕的结局上,回头怎么看,看哪一点,都觉得是错的。”
“仿佛有很多很多未做的事,仿佛有很多很多该说的话,仿佛有很多很多可以补救的机会,仿佛——仿佛每一点,都可以做到更好。仿佛每一个人都可以有更好的结果。”
“可是,糊涂。更好之上还有更好——”子琀一字一句道,“更好是没有尽头的。”
无论你能回去多少次,改变多少人或物,你依然会觉得,还有一个更好的结局。
顾清眠瞪大双眼,盯着子琀,子琀也盯着他:“我在剑冢呆了这么多年,想了很多办法,他们照样心灰意冷。后来我明白,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到了十阶妖尊,依旧做不到。”
你以为过去的自己没有尽力,其实他已无计可施。
“你不要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你转个身,你好好看一眼顾朝歌,好好看一眼你过去的自己。你说他无能,他护住了他皇兄,他皇兄又护着天下多少百姓;你说他怯弱,他肯孤身为他母妃求丹药,肯保菡萏景,肯为了慕万水忤逆他父皇;你说他自私自利,但慕千山肯为他不要太子之位,绝食而死——慕千山不是死板之人。他是个凡人,他图什么?不过就是君以丹心待我,我以丹心还君。”
“不是的,前辈!”顾清眠打断他,“他待皇兄好,只是因为皇兄待他好,只是因为皇兄是未来的君王,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我没有把他肮脏的一面放给你看——”
“那你呢?你肯把他好的一面放给自己看么?”子琀字字紧逼,“顾清眠!你为什么不肯跟自己和解?”
“别说了!”顾清眠猛地推他,却根本推不开。十阶妖尊的威压死死镇着这方空间,暴雪狂舞,剑气横飞,劈在结界上如乱箭击石。
子琀双手扣住他,沉声道:“糊涂——”
“你能放下皇位,能放下南顾,为什么不能放过你自己?”
“你为什么不能承认你已经尽力了,你就是做不到呢!”
南顾,腐败不堪的朝廷,回天乏术的皇族。它已是将朽之年,垂暮之际,百姓痛苦不堪,权贵夜夜笙歌。
令不出宫门,税多入私囊。朱门酒肉,路多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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