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知府廉明体态魁梧,心广体胖,平日十分注意保养,面色十分红润,一部修饰得十分整齐的胡须居然没有出现一点白色,使人有点不相信他已年近花甲。
这几天,他新讨来的七姨太与大奶奶争风吃醋,又吵又闹,搞得他心神不宁,已经托病不去衙门理事半个多月了。早晨起来,七姨太哭哭啼啼来找他,要搬了铺盖回娘家,他怎么舍得让心上人离开?就好言劝了几句。不想大奶奶知道了又来寻死觅活,丫环哄,婆子劝,直闹了两个时辰,才把大奶奶打发走。
好容易清静了一会儿,家人又来报告说江阴县令易抚民有急事求见。廉明对于易抚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因为易抚民每次来见他,从未空过手。
乾国官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一个地方官都得有几个固定的钱财来源,俗称“摇钱树”,易抚民就是淮安府的三大摇钱树之一。
本来易抚民只要求见,不管多么忙,他也是要见的,但今天心境不畅,竟连易抚民也懒得传见了。
他用不满的眼光瞟了家人一眼说:“没见我刚清静一会儿吗?告诉他改日再来。”
这位家人却不肯走,小声说:“易抚民把您要的那对软玉尊带来了。”
听见又有礼送,廉明的脸色才从阴沉转为开朗,说:“那就请他进来吧。”
易抚民进得大厅,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廉明请他在客位坐下。易抚民吩咐王琪将一对玉尊捧上来,说:“知府大人曾嘱咐卑职留意,寻找一对旧朝的软玉尊,卑职寻访良久,始终没有找见。前天却偶然在江阴县街头地摊上发现一对,不知是否您意中之物?”
廉明早被这对巨大的玉尊吸引住了。他接过尊来仔细玩赏,知道这绝不是—般的玉器,从那细腻的玉质,精湛的雕工看,堪称一件稀世之宝。他也明白,这对玉尊绝不是街头地摊上能见得到的。但心里却暗暗称赞易抚民会办事,送来了厚礼,又能使受礼者接之无愧。
廉明于是笑吟吟地说:“这正是老夫梦寐以求的宝物。”
易抚民不露声色地对王琪说:“你且将玉尊包好,帮助管家给大人送到后堂去!”
廉明连忙谦谢说:“又让你老兄破费了。”
易抚民不以为然地说:“区区地摊上得来之物,不过是给知府大人解个闷罢了。”
廉明对家人摆了摆手,意思是送到后面去,王琪立即走过来,帮助家人把东西抬下去了。
此时,屋里便只剩了廉明与易抚民两人,易抚民才把声音放低说:“卑职这次来还有一件急事不知如何办。”
廉明皱了一下眉头说:“什么事?”
易抚民忙把刘煜明写给杨思平的揭贴拿出来说:“这是查赈委员刘煜明的东西,请知府大人过目。”
廉明接过来,只看了两三行脸色就变了,匆匆浏览一遍后,连说话都不利落了。
他盯着易抚民问:“这揭贴如何到了你手里?”
易抚民说:“幸亏到了卑职手中,不然刘煜明危言耸听,卑职的前程无足重轻,连知府大人的官声也要受人物议呢!”
廉明自然心领神会,他暗中思忖,江阴县贪冒赈银,自己也没少捞外快,刘煜明力主详查放赈情况,严惩贪赃官吏,如果节度使大人照准,自己首当其冲就难逃国法惩治,所以不能不惊慌失措。
易抚民见廉明脸色骤变,就知道他已经感到了刘煜明的威胁,趁势不冷不热地加上了两句:“刘煜明假做正经,诬举妄告,但说不定节度使大人偏听一面之辞。看来淮南要摘掉一大批乌纱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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