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拖拖拉拉的样子让他误以为我是累了,于是说:“要不歇一会儿吧。”
其实我一直觉得胸口鼓着一口气,他这么一说,我就像练武的人似的,一口真气都涣散了。我坐在亭子的美人靠上,背后是硬挺挺的红木栏杆,百年名校,曾经有多少人坐在这里,轰轰烈烈的青春,可是谁不是终究又悄然逝去。
慕振飞在我身旁坐下,拿出烟盒,很绅士地问我:“可以吗?”
我还没有见过慕振飞抽烟,莫绍谦倒是偶尔抽一支,如果我在旁边,他也会这样彬彬有礼地问我:“可以吗?”
我这才意识到慕振飞其实家教非常好,现在想想他起码是中上层人家出来的孩子。进退有据,做什么事都有一种成竹在胸的从容不迫。以前我都没留意,大概每次见面总和一堆人在一起,根本就无暇留意。
我点了点头,慕振飞点燃香烟,有淡淡的烟糙气息弥漫开来,其实他坐得离我有点远,而且还在我的下风。但烟糙的味道让我觉得熟悉而无力,就像是有时候睡到半夜醒过来,偶尔看到灯光,揉着眼睛推开书房的门,会看到莫绍谦还没有睡,全神贯注地在看电脑,或者什么别的我不懂的东西,他指间偶尔会夹着一支香烟,和咖啡一样,用来提神。
我身心俱疲,问慕振飞:“可不可以借你肩膀让我靠一下?”
他把烟掐掉了,坐到我近旁来,我放松地靠在他肩上。他说:“不准哭啊,哭的话我要另外收费。”
我笑了一声,感觉友谊牢不可摧,庆幸他知道我对他没绮念。这个晚上我只是想要找个倚靠,既然随手抓到他,被他刻薄两句也是应该的。
天上有很稀疏的星星,在现代化如此严重的城市里,夜晚的天空四角都泛着红光,那是城市的灯光污染,星星变得模糊而平淡,东一颗西一颗,像是一把漏掉了的芝麻。
慕振飞问我:“为什么你一直这么不快乐?”
我冲他龇牙咧嘴地笑:“有吗?”
他没有看我,而是仰起头来看星星,淡淡地说:“你连大笑的时候,眼底都是伤心。”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揪着他的衣领:“老大,你是自动系的高材生,未来的机器人之父,祖国的栋梁民族的骄傲,贵校更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你突然这么文艺腔我真的觉得很ròu麻好不好?”
他终于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你这么台湾腔才真的很ròu麻。”
我“噗”地笑出声来,把他的衣领捋捋平:“哎,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呢,你要是肯谈恋爱,一定会让那个女生伤心得死去活来。”
他说:“为什么要让人伤心得死去活来?恋爱难道不是应该让对方幸福快乐?”
我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要让她伤心得死去活来,这样她才会一辈子记住你,牢牢记住你,想起你来就牙痒痒,见到你了又心里发酸,不知不觉就爱了你一辈子,多好啊。”
慕振飞笑了笑,露出那迷人的小酒窝:“我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我就会让她幸福快乐,宁可我自己伤心得死去活来,宁可我一辈子记着她,想起她来就牙痒痒,见到她了又心里发酸,不知不觉就爱她一辈子。”
这样的男人上哪儿找去啊,我真的要哭了。
我抓着慕振飞,死皮赖脸:“那你就爱我吧,求你了。”
丫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动声色就挡开我的手,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做梦!”
晚上十点悦莹就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我还没睡着,躺在c黄上看英语真题。悦莹给我带了烤鸡翅回来,我一骨碌就爬起来啃烤鸡翅。刚咬了一口就觉得一股疼痛从舌尖升起,真辣啊,这丫头竟然给我烤的是特辣。
悦莹看到我眼泪汪汪的德行就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哭啊,怎么不借这个劲儿哭出来?”
我闷不做声啃鸡翅。
她狠狠用指头戳了下我的额头:“瞧你那点出息,人家不就是带了个女朋友吗?你就差点没散架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和萧山的事,我也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萧山的名字。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她对着我就噼里啪啦一阵数落:“幸好当时没地洞,真有我估计你都钻进去了,我真想递面镜子给你,让你自己看看自己那熊样。不就是一个高中同学,不就是带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你是暗恋他多年还是当年跟他有过一腿,搞成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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