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二十四个小时之前,苏以安是预备放弃这份工作的。但是当房东把房租水电费的费用单递到她的跟前,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包余额,不得不选择放弃自己的骄傲。
她需要这份工作。
而这份工作能够顺利继续下去,则必须要搞定顾景行的专访。
苏以安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可是……
当她熬夜整理有关资料,她的心里并没有太多想当然的愤懑,甚至在洗脸的时候,分明还看见镜子里的人嘴角微微扬起。
是有些欣喜,甚至侥幸的吧。
自己与他,并不会因为那一通决绝的话而就此分道扬镳,命运依然还是让他们有交集,并且理由充分——一切都是为了工作。
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保全骄傲的一种方式。
……
C校门口,王芗城不解地看着苏以安,轻声问道:“你不是最讨厌故地重游吗,怎么今天……”
苏以安将一缕碎发拢到耳后,目光在周围游离了一番,深呼吸一口气,笑道:“很多年没见了,回忆都已经支离破碎,所以,也算不得故地了。”
C校这几年变化很大,且不说校门口的那些小吃店都已经改头换面,就算是原来的校门也已经扩展了好几倍,如今从校门口步入教学区也需要十几分钟了。王芗城虽然不曾在这里念过高中,但是当年苏以安念高中的时候,她也来看过她几回,故而还有些印象。此刻看到这翻天覆地的改变,忍不住咂舌道:“我们果然是老了。”
苏以安点头,有些黯然神伤,“的确是老了。”
王芗城总觉得苏以安今天有些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想开口问,却又怕触到苏以安的伤心事,只得按捺着。终于,在两人走到一家书店的时候,苏以安停下脚步,问道:“芗城,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啊……”王芗城一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苏以安耳边回响起顾景行的话。
“那么,以安,你告诉我,你最真实的一面是什么?”
事实上,这些年,她早已在生活这把锋利的屠刀下被迫改造,低眉敛目,曲意逢迎。真实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她都已经分不清楚了。
王芗城见苏以安的神情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倒仿佛是认真在询问自己,她沉思了一番,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你好比水中莲,清雅高贵,但是却敏感多疑。”
苏以安有些失望,这样的评价,不会是顾景行想要的结果。
“陪我进去选些书吧。”
晚上,苏以安主动给顾景行打电话,“有没有时间?”
顾景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可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放过调侃苏以安的机会,笑道:“你约,我总是有时间的。”
见面地点定在西餐厅。
苏以安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灯光昏暗的地方,就仿佛这样可以将自己的心事稳妥藏起来一般。她穿着纯棉的长裙子,依然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来到餐厅,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靠窗位置,这个视角能够一眼就扫到大门口的光景,却不容易被人发觉。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的时候,顾景行出现了,他穿着白色衬衫,卡其色裤子,低调的豆豆鞋,明明是常见的单品,可是穿在他身上,却总是让人有些移不开目光。
让苏以安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位置这么偏僻,他的目光依然没有过多逡巡,便径直朝她走来。这一路,不知有多少女顾客的眼神一直锁定在他身上。
“等了很久吧。”顾景行目光温柔地看着苏以安,笑道:“以后不要来这么早了,换我等你就好。”
他的目光太过温柔,苏以安在他的注视之下,只觉得内心如同潮水一样翻涌着,脸色不可避免地绯红起来,她强自镇定,淡淡地道:“你的时间比我更宝贵,自然该我等你。”
校园时,便从来都是她等他。为他占座,不论是上课还是吃饭。
顾景行笑意愈发温柔,“那好,你就等我一辈子吧。”
“顾景行……”苏以安有些气恼。
他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开这些只有情人之间才会开的玩笑。
顾景行却因为苏以安的这声呼唤而眉开眼笑,他轻轻点头,极尽优雅道:“我猜你今天是来交答卷的吧。”
想起他的问题,苏以安眉头轻蹙,微咬了一下唇,道:“那份答卷,我没法交。”
迎上他探寻的眼神,她几乎是有些咄咄逼人,“你明明知道这个社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步入社会的人,就像是一块入了染缸的布,哪里还分辨得出是什么颜色。”
顾景行的眼神很无辜,语气更加无辜,柔声道:“可是这个问题分明是你先提出来的呀,你不是说要向大家展示一个最真实的我吗?那么,我要求你在这之前,先向我展示一下最真实的你,应该……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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