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哥哥,还有我家里的事。”“有什么可好奇的?”金仙衣囫囵吞了颗枣儿,“本小姐交朋友,只看合不合眼缘,至于什么家世背景、或是什么资质修为,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吗?”手一挥,“本小姐认定的人,哪怕家里是杀猪的,只要本小姐瞧着喜欢,也定要想办法拐到手啊!”“咳……”苏木谣呛了一下。金仙衣指着信笺:“所以这是你哥哥寄给你的?”苏木谣点头:“嗯。”怅然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真想他。”哥哥……他到底去哪里了?经过了那样的事情,他是不是也曾像她一样,孤独无助,满心绝望呢?他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他又怎么知道她在云归?又为什么都到云归了却不来见她呢?以后他们会见面吗?以后他——会回到蓬莱去吗?木谣脑海中翻滚过无数个问题,可是临到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幸好——幸好。哥哥还活在这世上。金仙衣见她如此,也来了点惆怅的情绪,泪汪汪道:“呜呜呜我也好想祖母,想她的大花猫她的老人椅,想她做的八宝鸭红烧肉桂花糕栗子糕绿豆糕薏米糕……”馋得口水都要滴下来。“……”苏木谣沉默了。小手从一摞书册中抽出一张白纸,提了毛笔,饱蘸了浓墨:“你说吧,我听着。”“哈?”“你不是要写家书吗。”金仙衣挑眉,小少女拿手按着雪白的信笺,另一只手做着落笔的姿势,好学生一般乖巧。她“噗嗤”一笑,摆摆手:“算啦算啦。不要你写了。”忽然倾身过来,摸摸木谣的脑袋:“其实呢,我觉得待在云归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吧。”木谣迷茫地看着她。金仙衣拍案而起,噔噔噔走到她身边,与她排排坐,一同仰望轩窗外的月亮。月光投射进来,铺在案前、俩人的身上,可比上好的绸缎,如水一般的温柔。金仙衣身子跟没骨头似的,手臂攀过木谣的肩,把人当根拐杖一般倚靠。木谣弯着小脖子,横竖怎么扒拉也扒拉不下来,跟她急了,恶狠狠地威胁:“你再这样动手动脚的,我可咬你了!”鼓起一对腮帮子,像正啃萝卜的兔子。金仙衣瞅着好笑,把手臂从她肩上抽开,伸到她面前,笑嘻嘻地:“来来来,咬啊!”苏木谣翻了个白眼,一爪子推开她,金仙衣又伸过来,她再推开,却忽然一怔。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图像,是下垂着的,布满了青色斑点的一截手臂。圆月高悬,天高气清。一把长剑,割破了腕。血液一股脑地涌出,犹如缠绕在雪白腕间的红线,带着淡金色坠入池水之中。血液遇水则化开消散,那金色却如同微粒一般,在水面上流转。不知到第几股鲜血,平静的池水顿时泛起波澜,层层叠叠往里聚拢,水花翻涌,隐有躁动咆哮之势。瞬间池水如排山倒海一般,冲天而起。半晌,像是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压力抑制,慢慢降落回池中。漩涡一圈圈缩小,水面重新变得平静,甚至比从前更加清亮澄澈,犹如一面无暇的镜子。“咣当”一声,长剑跌在了地上。手腕的血却还在流,顺着指间蜿蜒,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那人却无知无觉一般,神色柔和地望着池水,面容苍白而冷清。无比浓郁的清香在空中四溢,刹那间震荡千里,等灵峰的精怪们蠢蠢欲动,垂涎不已。同时也对这强大的力量万分恐惧。万籁俱寂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结灵引?”西南面一棵参天的古树,盘虬错根,干韧的树皮犹如老人脸上的沟壑,树冠相叠,枝柯交错,顶端涌着透明的嫩叶。它无眼无口,却能吐人言:“莫非是那人回来了?”声音有些慢慢悠悠,像极了无关看戏人的语调。“回来的究竟是哪一个,是你想要的那一个么?”雪白的背影僵硬了一瞬,却半晌无言,踩着碎落的月光,自小径离去。池边横卧的长剑震动几下,如同一道闪电般“簌”地飞入他腰间剑鞘。可是那苍老的声音如影随形:“你修为已臻化境,离问鼎天道一步之遥,又何必如此执着于一人?”那人终于肯答话,声音如冻结的雪水般冷清:“前世荒芜,尚有缺憾。”“这世间本就是个娑婆世界,何必执着于圆满?况且轮回无常,昔年故人,恐怕早已面目全非。”“她没有变。”树灵大叹:“倾珀,你如此妄为,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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