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心里有狠,奈何手中没什么银钱,这些年存下的也都给了弟弟赵国基家用。
她仔细琢磨一番,悄声央道:“你是最肯济困扶危的人,难道就眼睁睁的看人家来摆布死了我们娘儿两个不成?还是怕我不谢你?如今我虽手里没什么,也零碎攒了几两体己,还有几件衣服、簪子,你先拿了去。下剩的,我写个欠银子文契给你,你要什么保人也有,到那时我照数给你。”
赵姨娘怕马道婆不肯赊账,又道:“你若果然法子灵验,他们两个的命绝了,明日这家产不怕不是我环儿的。那时你要什么不得?”
马道婆果然变脸,笑容灿烂道:“当真这样?”
赵姨娘点了点小脑袋,叫过一个心腹婆子来,耳根底下嘁嘁喳喳说了几句话。那婆子出去了,一时回来,真真写了个五百两的欠契来。赵姨娘便印了手模,走到橱柜里将体己拿了出来。
马道婆看看白花花的一堆银子,又有欠契,再不顾青红皂白,满口里应着。伸手先去接了银子掖起来,然后收了欠契。又向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十个纸折的青脸白发的鬼,并两个剪出的纸人,递与赵姨娘。
悄悄道:“把宝玉和琏二奶奶的年庚八字写在这两个纸人身上,一边五个鬼都藏在他们各人的床上就完了。我只在家里作法,自有效验。千万小心,不要害怕!”
赵姨娘双手儿发颤,接过十个纸鬼,又拿两个纸人。纸鬼略沉,纸人轻飘。
马道婆低声嘱咐道:“万万莫要拆开纸鬼,其中包裹之物,乃是我施法的信引。你若沾上,也会受法术侵扰。”
赵姨娘小心收好,心中大快,正欲请马道婆吃茶,隔壁却突闹出大动静。
第二零三章:姨娘也不想让……
原来,贾环先行放学回来,才到院子被王夫人瞧见,便命他来抄个《金刚经》唪诵唪诵。
贾环在王夫人炕上坐了,命人点上灯,拿腔作势的抄写。一时又叫丫鬟彩云倒杯茶,一时又叫丫鬟玉钏儿来剪剪蜡花,一时又叫金钏儿挡了灯影。
众丫鬟们素日厌恶他,都不答理,只有彩霞还和他合得来,倒了一杯茶来递与他。
彩霞见王夫人和人说话,便便悄悄的向贾环说道:“你安些分罢,何苦讨这个厌呢!”
贾环心里亦是有气,轻声哼道:“我也知道了,你别哄我。如今你和宝玉好,把我不答理,我也看出来了。”
彩霞咬着下唇儿,向贾环头上戳了一指头,说道:“没良心的!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哪想宝玉今儿竟没与秦钟一块去玩,也没往梨香院去找他的宝姐姐,更没去宁国府求见他的林妹妹。彩霞与环哥儿正说着,宝玉便怀着忧闷进了房里。
原来是近日秦钟也有烦恼,与他不像以往亲近。林妹妹更是依旧不愿见他。
宝姐姐倒时时笑脸相迎,唯独每每说上几句便又说什么读书科举、仕途经济之类的话。宝玉听得烦闷的很,哪怕宝钗再漂亮,他也不大想往梨香院去了。
宝玉春困秋乏,一时浑身无劲。进门见了王夫人,不过规规矩矩说了几句话,便命人除去抹额,脱了袍服,拉了靴子,也没和旁边的抄写经文的环哥儿招呼,一头滚进王夫人的怀里。
王夫人便用手满身满脸地摩挲抚弄他,宝玉也搬着王夫人的脖子说长道短的,好一个母慈子顺。
宝玉笑道:“我有些乏了。”
王夫人自是十分宝贝,叫人拿个枕头来,让宝玉在身后倒下。又叫彩霞替她来给宝玉轻拍胸膛。
宝玉便欲和彩霞说笑,只见彩霞淡淡的,不大答理,两眼睛只向贾环处看。宝玉便拉住彩霞白嫩嫩的小手儿,笑道:“好姐姐,你也理理我呢!”
彩霞夺了手抽出,耳上臊红,气道:“再闹,我就嚷了。”
贾环一直留心,猛地抬头,只见宝玉拉彩霞的手儿往衣裳里去。素日原恨宝玉,如今又见他和彩霞闹,心中愈发按不下这口毒气。
他虽不敢明言,却每每暗中算计,只是常不能得手。
今儿两人相离甚近,贾环瞧一眼炕桌上的烛火,便起心思要用蜡灯里的滚油烫瞎他一双眼睛。因而故意装作失手,把那一盏油汪汪的蜡灯向宝玉脸上直直一推。
只听宝玉“嗳哟”了一声,满屋人都唬了一跳。
众人连忙将地下的戳灯挪过来,又将里外间屋的灯拿了三四盏看时,只见宝玉满脸满头都是蜡油。王夫人又急又气,一面命人来替宝玉擦洗,一面又骂贾环。
赵姨娘在厢房里听了动静,连忙别了马道婆,往正屋赶来。被王夫人指着大骂:“养出这样不知道理的下流黑心种子来,也不管管!几番几次我都不理论,你们得了意了,这不越发上来了!”
赵姨娘吞声承受,默默给宝玉脸上收拾。只见宝玉左边脸上烫了一溜燎泡,其他竟无大碍。心中既是庆幸,又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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