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姜湛,是畏惧这里的。四年前,当裴钧第一次要把姜湛推入此处时,姜湛曾流着眼泪死死抱住殿后回廊的柱子不肯撒手,哭得抽抽噎噎像只嗷呼的小兽,脑袋也摇如鼗鼓:“不不不,朕不去。他们的眼睛要吃人,问的事儿朕也一个都答不上——朕、朕才不去任他们取笑!”可这小兽却被裴钧轻易挠中腰上痒肉,两只小爪倏地一松,便被抱起来扔进了殿里。那一刻,裴钧狠心关上殿门,只听姜湛在殿中拍门大叫:“放朕出去!裴钧,你开门!”而不管眼前雕花木门被里边拍得如何震天动地,外头裴钧却只冷声道:“内阁和言官快到了。不准哭,你是个皇帝,皇帝怎能怕大臣?”“可我不想做皇帝,裴——先、先生……求求你,求你开门……”门缝里传来极其微弱的哭声,嘤似蚊吟,“先生,我、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你已经是了。”裴钧蹲在门外轻声警示他,又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就在外面等你。现在你擦干眼泪,不许哭了,坐到御座上去,挺直身子。胡公公会给你送茶进去。一会儿大臣来了,问你的话你若不明白,就一律反问回他们头上便是。”“可、可我怕——”“怕什么!该怕的是他们,不是你。他们是臣,你才是君!”……记忆中雕花门后衣料窸窣,合着少年一声带有哭音的妥协,化入眼下殿中的宁然香气里。裴钧收敛了神思,抬眼看向御案后一容平静的少年天子,垂头捞了袍摆跪下,伏身叩首:“臣裴钧,参见皇上。”“裴卿平身。”姜湛在御案后遥遥虚扶,“朕听闻你方才便在闻鼓堂处,可知晓究竟何人鸣冤?”裴钧一起身,一旁宫人就速速搬来把红木椅子放在他身侧。可他却并不落座,而只是挺拔站着,斜目瞥了眼内阁方向,朗声开口道:“回禀皇上,在外击鼓鸣冤者,乃苍南道梧州知州李存志,告的是宁武侯唐氏一族,在南地侵吞赈灾工造、贪墨粮饷、冤狱人民之案!”“……什么?”姜湛扶着桌沿站起了身,“州官上告宁武侯?”内阁九座中的蔡氏父子即刻瞠目抬起头来,却只见裴钧一把扬开手中盈满血污的长布。顷刻间,丈余长的布帛便带着内中千百笔血红的人名猛地展开,另头直直铺落在殿中干净整洁的乌青地砖上,更显其血腥刺目。裴钧举起血书一头高声道:“皇上请看!此案涉案银两逾千万,有联名上呈血书者,逾千人,波及灾民无数,现竟叫一州之长官千里奔往京城击鼓鸣冤——其衣衫褴褛、伤痕遍体,不知曾被如何围追堵截,亦不知曾被如何压迫暗害,本是堂堂知州,如今却直如走投无路之庶民,负此丈长血书以死上告,内中笔笔惊心,足可见其冤情之重大!现李存志因冲突皇城仪仗之过,已先押往步兵执事府看管,待核实此人身份后,臣斗胆请旨:望皇上即令御史台查覆此案,为南地万万百姓讨一个公道!”一语说罢,殿中皆惊,御座上的姜湛亦怔然看向堂下血书,就连叫人将之呈上御前都忘了。九座中的蔡飏是宁武侯家的大女婿,自然知晓此案利害,眼下见此事已败露行藏、掀起巨浪,不免形色一急,转目即道:“宁武侯人品贵重,乃当朝皇亲,官居要位。照裴大人的意思,难道单听百姓、州官一面之词,单凭这毫无证据的红字长布,就可随意指摘高官皇亲涉此重案了?怎知这州官就不是因私怀恨或受人唆使,故才诬告宁武侯呢?”姜湛坐回御座上微微前倾了身子:“蔡大人此言何意?这知州因何怀恨?又受谁唆使?”蔡飏当即起身道:“回禀皇上,自去年夏初,南地水患频发,数地重灾,梧州首当其冲。知州李存志因多次赈灾不利,致使物资空耗、良田付水,又借口灾民在外而不闭城门,以致大水灌入、侵蚀粮仓,谷面受潮而废,折损千担粮草。可犯此重罪,李存志非但不知悔改认错,还更口出狂言,诬赖说那粮仓本就空置,整座梧州的囤粮与工造早被宁武侯爷在南地的一干族人逐年蚕食了,误政之责与他半分干系也无。此事由苍南道御史巡按弹劾入京后,内阁看过,只可依照律法将此人停职待勘,恐作流罪论处,却未料此人不服判处,今日竟携此私怨将无稽之言上告宫中,毁坏律法、震惊圣躬,直是罪无可赦!而恰逢此时新政已起,宁武侯爷身兼九门提督之位,掌管京中、京北、京南三道并京城九门之漕运,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行状告之事,若真叫宁武侯一门入审,再借机吞并九门提督府衙,得了便宜的又是谁呢?”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霸占男主CP位/快穿男配:寻找精分男主 邪王佞宠,王妃不好惹 十年贤后+番外 下雨天等你 给大佬续命后我把自己也赔了 总裁和他的秘书+番外 我以情深填沧海+番外 怂包小太监+番外 坐等病娇反派死后守寡[穿书] 西凉东陵 成为年代文炮灰女配后 白月光首辅是个白切黑 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番外 当老攻从书里穿过来后+番外 海王降临娱乐圈+番外 我家二爷 未婚夫他总怼我+番外 路人的我为何如此瞩目[穿书] 深山有鬼 南有乔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