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顾青云擡眸打量四周,眼底带着深深的厌恶,“天圣教专门建了这个地方,好教前朝皇室血脉得以延续?那些高姓之人,认真算起来,都是前朝高氏后裔?”
赵永霖拼命点头,生怕迟了一步鞭子又要落下:“没错,一开始,这个地方只有天圣教高层才能来。后来不知怎的,他们开放了这个地方,南疆有权有势之人就都可以踏足了……”
顾青云低头,面无表情地问:“你来了几次?折腾死了几个?”
“这、这个……”赵永霖不小心触碰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又不敢不回答,“老夫公务繁忙,来得不多……没怎麽弄死人,只有上次那个反抗得太厉害,老夫一时失了轻重,这才……”
赵永霖脸色煞白,涔涔冷汗顺着轮廓浸入伤口中,便是一阵辛辣的刺痛:“大侠,老夫向天发誓,除了那一个,其余之人这会都活得好好的!”
只不过,那些人生不如死的凄惨下场,却被他含糊带过了。
顾青云望着他脸上的闪躲,哪里不明白对方话中的水分有多足。不过,对方要是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
顾青云冷冷一笑,脚下蓄足了力,重重踢向对方后颈。赵永霖的呻吟尚未出口,意识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将人堵上嘴,锁在金笼中后,顾青云搜出房间里的蜡烛和火折子,连同软鞭一并塞入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隐匿身形走在天香阁中,顾青云摸清路线之余,听着沿途房间传出的动静,心底戾气丛生。
那一扇扇房门阻绝了外人的窥探,亦埋葬了无数无辜之人的血泪。
天圣教,顾青云暗自琢磨这三个字,面上不由露出嘲讽。名字起得倒是圣洁,背后行的却是下作勾当。
就连当年的前朝后裔,恐怕也没想到,被救出来并不代表逃出生天。反倒因为身份所累,被有心之人利用,最终堕为种马暗娼,只为生下高氏血脉,好叫这场名义上,荒唐至极的複国大业能够继续下去。
延续至今,血脉早已不知稀薄了多少倍,天圣教亦从最初的光複旧室,逐渐沦为高层的敛财工具。否则何以拖了百年,仍缩在小小一隅,寸功未进?
无声地绕过长廊,顾青云脚下不停,看似心如止水,丝毫未因门后惨叫而动容。
然而,那双握得青筋毕现的拳头,以及眼底不时闪过的血色,彻底暴露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你究竟跟不跟我走?”
转过迂回曲折的蹊径,顾青云在一间规格颇高的房外站定。如果方才没有听错,他眯了眯眼,迅速藏匿进黑暗中。
顾青云凝神闭气,又仔细辨认片刻,终于在心底确认说话之人身份---
“高韫。”
那句问话后,房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接着,有低低的咳嗽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自嘲道:“走?我这样的身份,能走到哪里去?”
“天下之大,难道还容不下一个你?”高韫重重锤了下床板,语气有些气急败坏,“收拾东西,我送你去中原。以我如今在教中的地位,天香阁必不敢再为难你。”
那道声音略显年轻,语气却饱含沧桑:“韫哥,你走吧,别管我了……”
“南襄,你究竟在闹什麽?”高韫声音提高一瞬,极力按下心底的焦躁,“先前不告而别,是我的错,可那时教中催得急,我也吩咐了人照顾你,谁曾想……”
高韫停顿须臾,语气夹杂着一股恨意:“赵永霖那个荤素不忌的狗东西,总有一日,我会叫他付出代价!”
“身在阁中,这就是我们的命,”年轻人又低咳两声,略有些心灰意冷,“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子,无法脱离这个鬼地方。”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高韫摆了摆手,面上无可奈何,“如今我转投大长老旗下,颇受看重,想从阁中要走一个哥儿,轻而易举。南襄,你就跟哥走罢,哥求你了。”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那年轻人柔声问:“韫哥,你找到生父了麽?”
听到这个问题,高韫略微失神,半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不找了,”高韫叹了口气,“寻觅半生,碌碌无为。是哥太魔怔了,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你和母亲才是我的亲人。如今母亲去了,哥就剩下你了。”
高韫回首往昔,方觉自己糊涂。
能找到母亲已是万幸,为何还要执着于生父?无论二长老还是三长老,都是一丘之貉,他们并不缺子嗣,倒显得自己这份心思,着实可笑了些。
想他从前还嘲讽过梅若雪,笑他好好的教主不当,偏要认贼作父,还一门心思叛教,如今想来,对方比他清醒得多,也幸运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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