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瞧我与你说了这般久,正事都忘了,赶快将这些萝蔔都拔了,趁着天亮拿去镇里卖。”裴莳琅也加入拔萝蔔的队伍,他力气大,比另外两人拔得都快。很快他们便收获了满满一袋萝蔔。蒋老伯年迈,扛着那袋萝蔔显然有些吃力,裴莳琅便自告奋勇帮着他提。温翎也打了些水跟上,蒋老伯四个儿子都到山里打猎去了,快入冬了,野兽们会在冬季之前出来觅食,这时候打猎说不定会大丰收一回。三人到镇里时,天光大亮,已经有不少出来人出街采买。裴莳琅带着蓑帽,灰布短打在他身上竟然不显半分平庸。小郎君忙活了一日,脸上微红,站在萝蔔摊面前束手束脚。也是温翎,非得拉着蒋老伯去逛逛,这卖萝蔔的事,他也没做过呀。“卖……”裴莳琅鼓起勇气喊了一声,“萝蔔……”后头两个字又瞬间失了声音。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裴莳琅回头看去,只见温翎手里拿着个油纸包,满眼含笑。“阿狼这样卖萝蔔,何时能卖出去?”裴莳琅瞪她:“你是不是故意想看我笑话的。”温翎无辜极了,将手里热腾腾的包子递给他:“忙活一早上都没吃东西,我是去给你买包子垫垫罢了。”热乎乎的包子还冒着热气,若有似无的面香混着肉香,白胖胖的面皮十分诱人。裴莳琅一口就咬下半个,烫得他龇牙咧嘴。温翎笑得不行,将竹筒递给他:“看来真是饿狠了。”喝了口凉水,裴莳琅感觉好多了,又觉得面上无光悄悄背过身去。温翎则三步两步走到萝蔔摊面前,大声吆喝着:“新鲜的萝蔔诶,今早刚摘的萝蔔,快来看看,萝蔔便宜卖了。”瞧着还真有几分像模像样的,裴莳琅把包子吃完后,走近她:“瞧着温娘子不是第一回干这活啊,熟练得很。”温翎:“花五娘你还记得麽?她家里清贫,她爹娘就每日让她上街叫卖,有时候是山里摘的野果,有时候是家里女眷做的针线活。反正跟着五娘什麽都卖过,虽然都是在一旁看着她,但这点子皮毛还是学会的。”裴莳琅一笑:“看来要多与你学习讨教一二。”少年脸上略带薄汗,白皙如玉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泥土。倒更像是明珠蒙尘,温翎忍不住擡手为他拭去脸颊的灰。二人目光对视,温翎眼中倒映着朝霞,璀璨夺目,灼灼其华。“老板,这萝蔔怎麽卖的?”忽然来的客人打断了二人的旖旎心思,温翎连忙蹲下身去为客人挑选:“都是今早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新鲜得很,个头也大。您瞧,是不是都水灵灵的。”那客人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娘子,估计是镇里的大户出门采买的侍女。“嗯,瞧着是不错,帮我挑两根吧。”温翎眉开眼笑:“好嘞,一文两斤,总共四斤收您两文钱。”钱币到手温翎还觉着有些不真实,虽然看花五娘卖过,可自个上手收钱倒是第一回。掂掂两个铜板,温翎笑得十分满足。裴莳琅咋舌:“本郎君辛辛苦苦一早上又摘又挑,居然才换了这麽两个铜板?”温翎站起身将铜板放在他手心里:“知足吧,底层老百姓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十两银子是一家人一年的嚼口,若遇到天灾人祸,地里颗粒无收的,更不用提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不然怎麽会有这麽多人卖儿卖女呢。”裴莳琅想起与季序的那场对弈,随随便便撒出去的钱,居然能养活这麽多人,他忽然觉着这两枚铜板重如千斤:“你赚的钱,给我作甚?”温翎狡黠一笑:“我是老板,你是老板娘,自然由你管账。可把钱都收好了,到时候原封不动的要上交给蒋老伯的。”裴莳琅郑重点头,颇有种小媳妇在家,夫君外出打拼养活一家子的错觉。只不过他与温翎的身份对调了。有了第一单生意,后头的客人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温翎发现,有好些个小娘子,明明来看过,又不买,过了一会又来,挑挑拣拣就是不给钱。几次下来,温翎也有些烦了,谁看不出这些个小娘子都是沖着裴莳琅来的。裴莳琅什麽都不用做,只站在那便是一道极美的风景。“小娘子,您若不买我家的萝蔔,便不要挑捡了,后头还有人在等着呢。”小娘子听到这话,才把视线从裴莳琅身上移开,讪讪一笑:“买,怎麽不买了,方才我瞧过的这些,都给我装起来。”温翎动作麻利递给她:“收好了,一共十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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