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姐性烈,因着城楼下大哥盘查的久,有些急了,这才口不择言,将在北朝做官的远房舅亲搬出来……实际上都出了五服了,若是那舅亲靠得住,咱们也不必千里迢迢南下投奔姑爷了。”这番说辞倒也天衣无缝,雪浪在一侧站的闲适,并不表现出同云叩京相识的样子,正打算再退后一些时,却觉得有人在用眼神悄悄地打量她,似乎很是不善。她懒懒地将视线移在了护卫身后的马车。那车轿的小窗掀起了小小一角,一张略带了几分稚气的姣好面容毫不掩饰地在其间显露,那眼神却带了几分不屑和敌意,另有几分高高在上的优越。雪浪唇畔牵了一丝浅笑,坦荡荡地望向她。原来她长这样,同记忆中的父亲有些相像——脸盘儿略长,眉峰高挑,是个飒爽的样子。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雪浪不想陷入无谓的记忆中,刚想挪开视线,却见轿中人微启朱唇,用唇语极其清晰地说了三个字。“不要脸。”只手遮天是我的未婚妻子。姜陶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看不惯她。瞧她这身打扮,既不是官身,又不做男装,不过是南国的一介庶民,竟然活的如此恣意洒脱,未免也太过嚣张了吧!偏又生的明媚如斯,即便骄纵如姜陶,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美貌无可挑剔。自打到了这金陵城下,便吃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在看到她之后,一股脑儿地泼洒出来。怕吗?一点儿也不。雪浪挑了挑眉,并不觉得意外。那轿中的少女依旧看着她,眼神挑衅,一点儿也没在怕的。手中的长鞭一甩,在空中发出“簌簌”两声,十分的响亮。以她的手劲儿,怕是一鞭子能把姜陶的马车抽散架,想到那个画面,好像有点动静太大了。口出恶言,一定是要教训的。幼时,她同门前编藤篮子的大娘拌嘴,起因还是那大娘强要她头上的头花,她气的捂着头骂大娘臭东西,结果被姥姥听见了,拉回屋中,扯着她的手掌心,拿尺子就是一顿抽,直将她一双小手打得又红又肿,从此她再也不敢口出恶言。父母不教,自有旁人教。雪浪唇畔牵了一线笑,向她的车轿走去。姜陶眼见着这女子竟敢一步步的走过来,面上登时闪过一丝慌乱,忙叫侍女去喊护卫。可惜她来的很快,站在她的轿前垂目望她,眼神里带着些微的冷意。“方才没听清,再说一遍。”雪浪似笑非笑。输人不输阵,姜陶掼是争强好胜的一个,在父母膝下千宠万爱,从来就没有吃过亏,这回虽在外地,即便些微有些因未知而产生的胆寒,但她依旧不减骄纵。“好话不说第二遍。”姜陶昂首,眼睛里的挑衅愈盛,“你是什么人,也配同本……姑娘站着说话?”雪浪不禁觉得可笑。自家还不知道自家?说起来是祖宗是什么前前朝救主的大将军,可一层一层往上捋,还不是满门泥腿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姥姥说父亲揭竿而起的原因,不过是厌恶鞑靼人为南人设下的三六九等,可等自家做了皇帝了,教出来的女儿又成了那高高在上的第一等人。可见造反起义,说的冠冕堂皇,为了苍生百姓、为了汉人天下,都特么是狗屁!骨子里还是为着那一己私欲。眼见着雪浪欺近,姜陶不禁有些着急,喊叫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吃的?由得闲杂人等近本姑娘的身。”云叩京在前方质询姜陶的侍卫,余下的人虽围了上来,却不敢对雪浪造次——到底在人家的地盘,不知底细,贸然不敢上前。雪浪将手放在车窗之框上,轻轻抚动了一下。姜陶不知这女子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连忙将自己缩了回去,口中兀自发着狠:“没规没矩的南蛮子,真是野人!”雪浪懒怠同她啰嗦,手上暗聚气力,将那车窗一扯而下,再抓着车窗两边的布帐,“呲拉”一声,厚重的牛皮应声而裂,整个马车的车帐一整个脱落,赫然露出马车中的陈设。姜陶身侧的侍女花容失色,姜陶面上虽有骇然之色,可到底还算镇静,没有大呼小叫起来。这厢的动静,惊动了在场所有人。云叩京心被雪浪牵动,一直在关注着她,只是没想到不过一低头的功夫,她便将那车轿给拆了。雪浪冷笑,向马车再欺近一步,一把拽过姜陶的手腕,牢牢地捉住了。“可惜了,今儿没拿姥姥量衣裳的尺子……”她拿住了姜陶手腕的列缺穴,使姜陶的手心袒露着,自己则使了三分气力,狠狠地抽在了姜陶的手心上,一连抽了六下才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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