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接着聊罢,我正好炖个砂锅肉。”
“歇歇再去……”蒲风想拦住应儿的,可这丫头早已经两步并两步出门了,似乎高兴得都快要蹦起来了。
裴彦修啧啧道:“小的时候就看得出来,应儿的性子一点也不像他哥哥,还有如儿……这身世放到旁人身上难免要自怨自艾的,应儿想得开也好。”
“归尘和我说,如果应儿不想再嫁人的话,一家人这样过一辈子也好,谁说女子就一定要嫁人的。”蒲风微笑着放低了声音,“不过那是他不懂得女儿家的心事,裴大夫若是哪天见到段明空了,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他,若是他对应儿不上心的话,他一个千户又何苦老跟着归尘回家送公文呢。”
裴彦修点头道:“我一早就看出来这俩人有猫腻了,不过明空不说,大抵是因为宁远侯府那一层关系……”
“我们归尘怎么说也位列三公,家境虽然……朴实了些,说到底配一个五品千户的候府幼子,有什么看不上的。既然两情相悦,又看这些门庭干什么?”
“你也别动气,这里面的事说来话长,也挺麻烦的。等到你们家那口子哪日得闲了,让他慢慢跟你讲。”裴彦修顺了顺胡子,又想起了什么事来,“对了,你说有话想问我,可是……”
可是关于贵妃的事?
蒲风点了点头,“哥哥听过之后权当是忘了,我想知道什么情况下会生出畸胎来?”
“畸胎?”裴彦修左眉一挑,“这胎象在百日之后便逐渐稳固了,若是出了畸胎,大抵是自珠胎相结后出了问题,或是因为吃了何药,受了情致外感影响一类,再者便是……近亲结合。”
“那有没有可能,孕妇到了临产的时候胎死腹中?”
“你是说流产?”
“大概也不是流产,我虽然不大懂这些……也知道这流产是要见红的吧?尤其是月份又大了,居然没有见红,也没有破水。我在想这样的胎死腹中是不是一定因为母体先死亡了?”
“你说的那人是不是挺胖的?平日又甚少走动?”
蒲风连忙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样。”
“若是如此的话,有可能是子痫或者是胞衣过早剥离宫体了。后面这个病要是轻症可见红,多半是因为受到磕碰了;可若是重症,倒未必会有血出的,那出血都积攒在肚子里了,是个死症。”
蒲风轻皱眉头:因为贵妃有孕,肚子本来就大,那些血块存在腹中倒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尸首只会显出面色过度苍白,甚至身下都没有出血。即便是后来出了血,也是因为尸僵过后血肉松弛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也没有人能关注得到。
这样说来,贵妃的死因的确是病死,只不过还有一个她一直以来都想不通的地方,“哥哥,那病发的时候人会立死吗?”
“不大可能,”裴彦修摇头道,“我倒是见过十几个这样的病人,没有一个不是疼得死去活来的,比起分娩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多半也是因为失血而死的,怎么可能会立死?”
也就是说,贵妃死亡的那个夜晚,一定有什么因素让她无法呼救——药物、香炉、迷香……又或者这翊坤宫中进了外人或者是暗鬼,总之这里一定是有问题的。
在蒲风想到此处的时候,圣上派去重新搜查翊坤宫的东厂太监果然在翊坤宫与储秀宫相接处的一口废弃角井里发现了一具腐尸。
那口废井在犄角旮旯里,井栏前又有一棵大梧桐树挡着,平日里根本就没人在意的。尸首打捞上来的时候,整个皇宫里蝇虫似乎都赶了过来,嗡嗡声吵得人耳朵疼。
尸首已经泡得脑袋斗大,颜面腐烂不堪辨不清面目,不过看那衣着,一准是个品阶不高的小太监。
这一查下去可不得了,此人正是早先翊坤宫里的王顺公公,人称“小顺”。此事可大可小,当时录的口供里,不少人都提到过此人在贵妃身死前向贵妃进献了安神香。不过那安神香的确是没什么问题。半个月前,贵妃丧仪办完了之后,王顺也就被分配到储秀宫去了,也就是在这时候,王顺死在了废井里,时至今日才被发现。
昨夜壁书的事已经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如今又闹出了翊坤宫井中腐尸的事,东厂为了避嫌的确不应该插手,而三法司又不好掺和到这皇宫大内的案子来,为今之计,可用之人也只有李归尘了。
而李归尘自东厂胡同出来之后便去诏狱审理了投放壁书字条的一伙黑衣人。一般来说,这种团伙里几乎全是死士,为的就是卖命换家人一生富贵的,自然是宁死不肯招出话来。
而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口上都刺了墨色的花纹,寥寥几笔,勉强看得出是个莲花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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