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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自由的代价45（第1页）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永不知疲倦地亮着，这让解冰分不清白昼与黑夜，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特殊的“火柴盒”里待了多久。

这个房间，窗户都被纸糊了起来，连缝隙都不见，是怕会有蚊子与苍蝇会飞进来？当然，主要是为了防着房间里的人吧。好让解冰明白此时的自己，连呼吸都是不自由的。

火柴盒一样的房子中间放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靠墙放了一张床。床上有被子、被褥、枕头，却没有床单。没有的东西很多，没有手机、电脑、电视、报纸、图纸、文件……没有声音。唯一的光亮来源于天花板顶上的白炽灯，射出惨白惨白的光，照在唯一活着在房间里的生物，也就是解冰的身上。

解冰清楚地知道，在“火柴盒”的角角落落里，一定放着许多的监控摄像头。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里，一定会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揣摩着他的一想一念。他一向有很强的镜头感。不仅因为他学习过摄影，也接受过面对镜头时如何保持最佳形象的培训，更源于他一向对自己的外形很自信。高大匀称的身材，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组成的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

他知道自己嘴角上扬时，露出微笑的弧度的时候很迷人。

是的，很迷人，林芷青有一次用手指尖轻轻地滑过他的嘴唇时，说过这样的评价。

想到林芷青，他的心里微微地颤了颤，脸上却保持着进入这个房间时的冷冷的淡漠的表情。心中千转百回的想法，都被这个表情覆盖着。

“把你请到这里，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是为了什么。希望你积极主动配合我们的调查，坦白交待自己的情况。”

“火柴盒”的门被抽开过。一个年轻的不过二十多岁模样的男子和一个年长的中年男子进来后，坐到了他的对面。年轻一点的男人向他交待了各种政策法规后，说了上面的话。

年长的男人，看上非常的瘦，弱不禁风样，脸上被刀削过似的没有一点肉，纸片人似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坐到了对面，眼睛似乎是盯着解冰看，又似乎是看解冰身后的那堵白墙，好像在考虑一些事，思想游离在外。

解冰猜测自己在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心里评估着自己。他一言不发，保持沉默状。这样僵持了不多久，年轻男人好似沉不住气了，开始强调：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自己告诉我们。政策你都了解的，只需讲清楚事实，时间、地点、何人、何事、结果。

解冰想，这五个W，多像管理学上的五个关键词。

见解冰还是木头人似的坐着不动不响。年长男给了年轻男一个眼神。两人离开了“火柴盒”。

独处的时间，正好可以好好梳理一下，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解冰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多月前，未婚妻杜如桑在听到解冰提出解除婚约时要求时，爆发出了一阵阵突兀的笑声。

“我们杜家的，最忠实的……”，后面这个词，她没说出口，“哈哈，也要叛变了？哈哈……”

解冰看着面前花枝乱颤般的杜如桑一言不发。

随即，杜如桑用那刀一样冰冷的眼睛紧盯着解冰一会儿，仿佛是为了判断他这个决定有多坚定。

杜如桑的脸上却挤出笑容，笑嘻嘻表示：你在外面玩，我又不管你的喽。你要自由，我也要自由。彼此互不干扰的生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必要来真的分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杜家的情况。过了我这关，老爷子这关你也过不了，何必自寻烦恼，省省力气吧。

这是近半年来，杜如桑跟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连见面都很少。

解冰想起第一次见到杜如桑的情景：年轻帅气的男建筑设计师考上了公务员，上班不到一月，上司说要请他吃饭，顺便介绍一些人给他认识。那年的解冰，多么意气风发，又自信满满，觉得康庄的大道已经铺开，大展拳脚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在那个饭局上，解冰认识了短发、俏皮、热情、打扮时尚的杜如桑，见到了老板都恭恭敬敬奉为上宾的杜如桑的父亲杜恒远——当时硖川市政界身居要职的一位市领导。

年轻的小伙子，一踏上职场，见识到这样的大人物，还是有点吃惊和惶恐的。好在，杜恒远显然对解冰另眼相待，仿佛已对解冰做过深入的了解。

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和水到渠成。

与杜如桑开始交往后，解冰见识到了杜氏家族在硖川市庞大产业，涉及制造、宾馆、餐饮等各个行业。杜如桑的哥哥杜如杨看中了硖川市正在逐步起步的房地产业，刚刚成立了恒远房地产公司。

与杜如桑订婚后，解冰第一次感觉到不自由是杜恒远早已为他设计好了仕途规划。先进入省里城建系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又安排到了规划院院长的边上当了“秘书”。

“秘书”在解冰以往的印象中，就是一个为老板拎包的，跑前跑后为老板开车门的人。放着有着远大前程的建筑设计师不当，却去当一个“跑堂的店小二”，解冰对于未来岳父的安排有生气、有不解、有对抗情绪。

在这个人事安排还并非明朗化的时候，解冰的手机里突然有了各式各样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人的短信，祝贺的话语向雪片铺天盖地地朝他飞来。

各种各样的人，托着关系跟他攀谈，要拉扯上这样那样再牵强不过的关系。当然，有更多的人说要请他吃饭。

那种被众人奉着、拱着，冉冉上升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特别地不一样。

连一向瞧不起他的杜如杨，见了他都打着哈哈说祝贺祝贺。

解冰想起，上一回杜如杨跟他说祝贺是在解冰与杜如桑的订婚仪式上，作为哥哥的他，端着酒杯笑哈哈朝他俩说着祝贺祝贺，脸又凑到解冰的耳边，说了一句让解冰至今回想起来还有寒气的话：“今后，你要是敢对我妹妹不好，我一定会要你好看的，记着。”

贫穷真的会限制人的想象。解冰总算是见识到了千金大小姐杜如桑的生活，竟然奢靡到了这种程度。

杜如桑不用上班，只在杜如杨旗下的某个小公司挂了个闲职，领取着不菲的工资，时不时飞香港、日本、法国购物。据说那些包包、饰品动辄几万、几十万元。当然，她的生活也是没有规律的。爱玩，夜夜笙歌到凌晨。第二天要睡到下午自然醒。晚上又是“夜猫子”出洞一般。

最关键的一点，解冰完全没有办法驾驭这只小野猫。男人在恋爱初期时最看中的是女人的容貌。可是对着以后要结婚的对象，却想要她妻子与自己在灵魂上高度的契合。这确实很难。对于杜如桑的贪玩，解冰说过她好多次。杜如桑一开始还笑咪咪听着，后来就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解冰说，找上你，是为了让你宠我爱我的，又不是让你来管我的。

更让解冰难以接受的是，杜如桑是一个“丁克族”，用她的原话，她就是这么笑嘻嘻地在解冰面前说：以后，决不生孩子，太可怕了。生了孩子，带起来又太麻烦了，还不如家里养条狗吧。

这一点让作为家中长子长孙的他，无颜面对远在外地的父母。

一个男人，遇到了这样的未婚妻子，还能拿她怎么办？总不能找到未来岳父岳母处告状。但依解冰的判断，如此宠爱杜如桑的杜家人，不会拿她有好办法的。

要么在沉默中死亡，爆发不了，便只能在沉默中沉默。要么什么也不要去想了，这样，至少日子还在继续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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