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祭酒拂须,欣慰地看着越发有君子姿态的弟子,“多谢大王的好意,此人狡猾诡辩又有陛下支持,切不可轻举妄动。试探一二也就罢了,万不能为了打鼠伤玉瓶。”
这个弟子是他毕生的心血,比一切外物都要珍贵。扶持他登上泰山之顶,是他匡扶人间正道、维护天下太平的不二良方。
至于不懂事的女儿,在尘埃落定之后自会明白阿耶的良苦用心。
白毛驴路过越王府时,张实迎着阳光眯眼直视匾额,越王府三个大字端正排列,他随手起了一卦,算了算结果,耽搁一小会儿又笑着骑驴离开了。
小童坐在车辕问:“先生笑什么?”
张实欣然道:“我找到自己的因果了,所以发笑。”
了结这番因果就离回山的日子不远了。
“是和刚才漂亮壮观的大房子有关吗?”
“不可说,不可说呀。”
“先生又说奇怪的话了。”
张实一拍驴屁股远远走在马车前面,避开孩子们数不尽的问题。
崇德坊中,已有人等候许久。
青帷马车载着俩小童进入后院收拾行囊,留张实独自一人面对前厅中的姬姝,四下无人,张实丢开拂尘,收起那一副端起的劲头,整个人松散下来,又是那个无名无姓的小道士了。
作者有话说:算阿姝的cp吗?
——不完全算,毕竟基因变异,不适合生崽。亲娘建议玩一玩就抛弃。
正式迈入三十万字大关,(~ ̄▽ ̄)~啦啦啦啦
第102章“公主玩弄我的心意,又向外传出南辕北辙的讯息,如今又支开旁人,独自与我相见,所图为何呀?”张实伸了个懒腰,漫步到奋笔疾书的姬姝身后,弯腰去看她写的东西。
为安排张实入城后的诸事,姬姝耗费心血推演数十种安排,好不容易才为张实奠定一个好的开头。现在她在写的正是下一步,每一步都不能叫人看出破绽,一环扣一环,之后只会更难。
而被迫踏上贼船的张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刀口起舞,一招不慎就是砍头的罪名,他有一些怨言实属正常。
姬姝侧头避开垂落在脸侧的衣角,手下不停:“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以为早在恒山就教会你识时务的道理了。”
恒山四年,两人起居就在相邻的院子,日初吐纳、日落就寝,姬姝以身作则教导张实一言一行,上午学习文章典籍,下午教授道经道法,就连张实写字练的字帖也是姬姝当场默写的描红。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绫罗绸缎。
两人唯一不同调的,是张实学习口技时,姬姝坐在院外望山。
要说张实和这等尊贵博学的人朝夕相对四载毫无感觉,那是撒谎。可姬姝太平静、太包容,对待张实不像是对待同龄人,更像是对待一个无知的后辈。
无论张实犯了什么错,她都不会动气动怒,只会心平气和地给他讲述道理。就像此刻,张实本意并不是抱怨,而是想说两句不中听的话引起姬姝的注意。
长久的相处让张实能够从细枝末节发觉姬姝心情不愉,自觉住嘴,“当然,宣仪公主的话,草民铭记于心,岂敢相忘。”
姬姝写完最后一列字,放下笔道:“非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希望你能明白君子慎独的道理。”
每次姬姝的说教,都会给张实一种她确实只将我当做一个趁手的、还需要打磨的工具的感觉。张实感受过人情冷暖,也知道世上愿意接纳自己的人是极少数,而他幸运地遇到了其中最好的那一个。
他因为姬姝不再担忧温饱,享受不尽的美酒佳肴、高枕软卧,甚至有接触了大周最顶尖的学识教养,得以从认识几个字的白丁,摇身一变成为德高望重的隐士。
这一切,全都来源于姬姝对他的栽培,作为交换,他要冒着风险为她做局。
即使可能事败死去,这也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好事了。
不该有的妄念在姬姝说要向皇帝请求赐婚时膨胀,又在姬姝要求他严词拒绝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的时候张实也会想,他如果是个没有白毛异状的正常人,他有可能从师学习科举入朝,终有一日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姬姝面前。要是那个时候他够年轻,也不是没有做入幕之宾的机会。
再或者,他是个高门子弟,与她从小做同窗,有资格光明正大地向她求亲。
可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生下就被抛弃,唯一一身整齐的衣服是老师傅留下的道袍,连个正式的名字和文牒都没有。
他因为异样被人抛弃,因为异样受姬姝青睐。
但真正走入众人视线的并非是他,而是张实。
他作为自己时与姬姝的关联仅剩下这一肚子不该有的墨水,手上的字迹若是被察觉出,也要说是张实传于宣仪公主的墨宝。宣仪公主爱之深,连字迹也临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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