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有形体。
他的身躯,衣物,全数是一种似是而非的透明。我能看见他,可也能透过他看见身后哥本哈根城中的万家灯火。他那张我熟悉的脸上,是一种我曾经看到过的,可是不能完全理解的神情。近乎于冷漠,近乎于悲恸,近乎于温情。我勉勉强强,能够想到称这种神态,为慈悲。我上前一步。
—你究竟是谁?
—如果你是神明,如果你已经知道我这一生的走向,为什么还会和我在一起。
我的手都在颤抖,声音哽咽。明知道这样不体面,但还是不能控制自己。
他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没有,我看见那张像是雕刻出来的面容上,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与我们二人相处的所有其他时候一样,他对我讲了个故事。
他说。
—所有世界的开端,都来自于非常微小的种子。北欧人曾经相信,这宇宙之中有棵大树,生于梣树的果实。树如此巨大,足以支撑起九个世界。九界中的生灵,人类,矮人,精灵,约顿巨人,阿西尔与华纳诸神,称这树为世界树。这宇宙的规则是有生命就有死亡,有兴盛就有衰败,恒久不变的世界树也有八千年一叶落,树根下住着无数生灵,以腐叶为生。其中的统领者,奥丁称之为Grafvitnir,意即深渊之狼。
—世界树下流淌着乌尔德之泉,凡人称这座泉水为命运泉。因为其源头坐落着诺伦三女神的神殿,乌尔德司掌过去,薇儿丹蒂司掌现在,诗蔻蒂司掌未来。她们三人将所有生灵的命运刻在世界树树干上。乌尔德泉滋养世界树,因此承载着人类与诸神的命运。我曾饮命运之泉的泉水,九界尚且混沌之时,在树下以狼的形态过了五百年。诸神与精灵拥有永恒的生命,巨人与矮人可寿余三百年。后来众神从梣树树枝中创造出人类,赐予人类中庭世界,用广阔水域与其余种族分隔开,为这种最脆弱的生灵设下庇护的屏障。
—我以乌尔德泉水为生,因此得以知道所有生灵的命运。不能再被某一种单一生命的形态所限制,阿西尔诸神因此称我为Sváfnir,sleepbringer,带来梦境或者死亡的人。负责为人间的亡魂撑船,渡过中庭世界边缘的无尽之海,去往彼岸亡灵的国度,赫尔海姆。
古诺斯语中,梦与死,从来都是一个词。
他的本体是灰色巨狼,所以被奥丁以天狼星命名。西里斯。但这真名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除却他自己,早没人使用。人类从来不能洞悉诸神与这世界的真相,于是有种种信仰,种种对于这个宇宙的推断。他以无数面目示人,人类以无数名字指代他,梦魔,摆渡人,死神。其实本质不变。他可一身化作千面,是灰狼,也是渡海的大蛇,是极北之处的深海巨鲸,索姆河的黑犬。飞禽走兽,因木生姿。也可化作人形,看历史长河中多少帝王将相,纵横捭阖,诸国征战杀得血雨腥风。归来温酒煮茶,满庭落花。生永恒变化,只有死亡才是恒定,是人类无从理解的所在。我也只不过是人类。摆渡人,当然也是我不能理解的存在。
拥有永恒者,怎会被朝生暮死者所吸引。
—我是西里斯。斯卡迪纳维亚人称我为摆渡人斯瓦弗尼尔,民谣里我是睡神沙仙,希腊人口中的喀戎,古罗马人的墨菲斯,是梦境的主宰与死亡的信使。我不是人类,不是精怪也不是神明。所有的那些名字,是人类为我的封正。他们是我,但我不是他们。
—我对你说的那些故事,无论以何种面目示我,其实都是你。同一个灵魂,无数次生命。
原来如此。我几乎想要流泪。我不知道我这样平凡的,毫无可指摘之处的人类,怎么值得这样的注意。
—非人的力量,不应该与人类的命运相纠缠。我曾化作大蛇与你对话,你因此自愿坠湖而死。再后来我载着你的躯壳到希尔科内斯,随着法望教堂的残骸一起在彼处长眠。本来以为,极圈内的小镇,是没有纷争,可以让你安心度过一生的所在。因为你在何处安眠,就会在何处转生,带着上一世身上留下的创伤。第二世,你带着前生落水时遇寒所得的肺病出生。我不敢让你知道我有神魂,怕再因此干涉了你正常的生活。但还是不能做到离开你,于是化身做深海巨鲸,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声音的座头鲸,在人类居所之外的峡湾中陪伴你,最终还是令你从船舷坠落,送医往奥斯陆却不治身亡。第三世我不敢久留,不敢让你对我产生任何感情。只有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短暂地陪伴过你。但你依旧惨死。可是却是因为你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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