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sse”向迩一本正经。原先枯燥繁琐的小组会因此彻底跑偏方向,向迩听他们闲谈才得知,小组中有两位同学私底下已然互诉了衷肠,昨天恰巧是两位的交往满月纪念日,派对通宵至凌晨四点。看他茫然又讶异,白人同学咋舌晃指:“你自从回国,很久没有在聊天室里发动态,我们经常连你人都找不见,还想要你追着这些动态瞧?不不,异想天开。”向迩着实抱歉,的确是自己疏忽,一想回国后接触的人事,他摇摇脑袋,模仿楚阔一贯的语气道:“两难全,两难全。”另外同学岔开话题:“说起来,你预备什麽时候回校?”向迩沉吟:“最晚明年春季,如果中途有变动,大约会再推迟些。”同学以笔敲击书页,很是丧气:“你不在这儿,导师脾气越发难缠了,前些天还将截止日期提前三天,放在以前,早该叫你出阵缠一缠他,省得他成天惦记我们。”“原来我在你们看来就是挡箭牌的作用。”同学大笑:“你不用妄自菲薄。”“不过我听说前些天一位设计系的女同学把头发给绞断了,”那白人同学插嘴,“都说他们搞缝纫机的别披头发别披头发,再不济也该戴个头套,把头发绞了那该如何是好。”不问不知道,一问向迩才得知那位秃了半边头发的女同学,居然是曾经帮助自己布置画展的学姐,他多问两句,听同学说学姐已经告假一周,隐了所有社交方式,看样子似乎还打算久匿下去。当天下午,向迩午觉睡醒,肩披毛毯坐在窗前,眼里瞧着自己画了一半的少女像,从左上角审到右下角,忽然心烦意乱,撤掉画布重新打稿,画没两笔又失去耐性,转而蹬蹬下楼,叼上一袋果汁打电动,手柄摇得发颤,快被拗断。屋外天空阴沉,室内音效乱糟糟,他目不转睛的,半天才听见桌边手机在响。边得顾忌对方反杀,边腾手去捞,开口前忘记自己嘴里还有东西,嘴唇刚挪开半点,啪嗒一声,裤管湿透,地毯也没能幸免遇难,当头淋了一片葡萄紫。与此同时,对面有人问:“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向迩没料到楚阔这一趟急匆匆地去了,只在那满打满算待了五天便决然丢下养父母,独自打道回府。电话来得太迟,等向迩收线后立即从家出发,到抵达机场也得一小时,他一下车便小跑着穿过斑马线,在一个出口转圈找了片刻,绕过拐角才见路边站着一人,算一算时间,他至少等了两三个钟头。楚阔两条胳膊倚着行李箱,脑袋像叫霜打过,垂得很低,听见背后声响,扭头却是满脸的笑,啊呀叫着自己腰酸背痛,回家路上也不消停。真到躺在床上了,他连袜子也不脱就钻进被窝,说着想睡一会儿,两只眼睛却始终盯着床边的伙伴,眨眨眼,眼眶里头莹亮,像揣着捧水。“有话要说吗?”向迩问他。“没有。”他笑出两颗门牙。“那我走了。”他真要拉门,脚刚跨出半只,叫背后一声拦住了:“那我说了你别笑我。我觉得我要哭了。”向迩回头,楚阔抱着被子坐在床中央,笑了半天又不笑了:“其实我没见到她,我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她女儿一直在哭,我哭不出来,所以去滴了眼药水。我以为她死了,我就不会再讨厌她,结果没有,我还是连她的照片都不想看。”“她和你长得像吗?”楚阔茫然回想:“啊,像吧,但不是我想过的样子,这样一对比,可能我更像我亲生父亲,但就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他是谁了。”向迩点头:“那很好。”“什麽很好?”“你不用再记挂她了,”向迩坐上床沿,抬手按着他脑袋轻轻地摇,“晚上不会梦见她,也不会再好奇她长的什麽样子,这不是很好麽。”“你怎麽知道我晚上梦见她。”“嘴巴,”向迩说,“你会讲梦话。”楚阔怔怔的:“她女儿说我应该哭一哭,是这样吗,像我现在莫名其妙要流眼泪,其实是我眼睛太酸,我很久没有睡觉了。”“都可以。如果你觉得一个人突然哭起来太不对劲,就当又上了两滴眼药水。”楚阔看他半晌,破涕为笑:“你这个人真奇怪,有这样安慰人的麽。”如同宠爱一只毛绒公仔,向迩轻轻捏了捏他脸颊,尔后跟着笑起来:“你也奇怪。”不比其他人得花大半天来倒时差,楚阔走这一遭,只靠三小时的休息便再次神采奕奕,说着不累不困,结果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原先是圆溜溜的玻璃珠大小,现在就成了窄窄细细的钩子状,还没原来的一半大。小眼睁都睁不开呢,晚上揣着兜赏星星,实在没法儿,他只好拿手把眼睛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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