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漾看着李怀瑾,打量他一眼,侧过脸,指尖在自己衣衫绣线狼纹划来划去:
“本王可以放她,你要留下。”
李怀瑾冲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脖颈:“你是狼心狗肺吗,救命之恩,换不了一个奴?”
“你被陈王诓去骊山,一根细绳悬于细树枝,你脚下是山崖,是本王接住你,膝盖重伤。”
李元漾最厌恶别人提起他屈辱的过往,他总是装作在长安过得很潇洒,瞪着眼:
“那又如何,陈王不是你叔叔吗,他造的孽,你来还。”
李怀瑾手指逐渐用力,似几年前吊着他的那根绳子,在李元漾脖颈不断缠绕勒紧,粗大树干被勒成一根细树枝。
他的脸如炉火绚烂红彤,似是炼狱烈火,猛烈灼伤他全身血脉,瞪着眼珠,眼白不断缩小,墨色瞳仁放大,如死人般。
“捂住他嘴。”
阿琳楚站在李元漾身后,手指如钢针缝紧他的嘴,他的鼻息,口中无一丝鲜活之气。
“你...”
李怀瑾提着他的脖颈,少年瞳色中怒火蔓延:“放。”
李元漾直点头,他又一次看到绿光幽幽的地府,烟雾弥漫,阎王爷向他招手,告诉他:“你大功未成,先活着。”
李怀瑾手指松了松,阿琳楚捂着李元漾鼻孔的手松了一点,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帛书。
穆锦安一把夺过,太多奴的名字,几枚红章官印落于帛书,中间夹着两三薄薄的纸,她扶起琪琪格。
“看清楚,是你的名字,身契吗?”
琪琪格被打伤的脸颊,微颤抖着,眼眸闪着细碎光芒:“回公主,是。”
穆锦安见那帛书上密密麻麻的蒙语名字中,有一人名被划去,琪琪格指着自己的名字,手指被冷风吹得不停颤抖。
这一指,难于蝉可复生,她无数次麻痹又奢望的灵魂得到救赎。
穆锦安提笔,浓墨覆奴名,严丝合缝,趁着李元漾不注意,她在上面胡乱勾画,但无身契,勾画无用。
琪琪格拿过自己的身契,撕下一角的画押字迹血印,扔进炉火中,她双眼模糊,豆大的眼泪从眼眶倾泻而下。
诞于旧制,亡于旧制,重生于新制。
她跪在穆锦安面前,她才十几岁,常年做活计,酿酒时提着木桶的掌心磨出了老茧,只敢用柔软的指尖,抱着少女洁白狐裘。
声音像是断了弦般,只有她知,几万奴隶,只她今日脱了奴籍。
“谢公主,奴婢,生死随公主。”
她一个接着一个磕头,穆锦安从未觉得她有那样大的力气,自己拽不住她下沉的身体和脑袋。
“快起来,再磕头,我生气了。”
琪琪格手中拿着的身契又薄又轻,却像阴山压她多年,翻不过的山脉,她从未见过阴山,她唇角笑意,但不敢得罪奚王,收起笑容,向着李元漾磕头:
“多谢王。”
穆锦安方才明白,初上长安,李怀瑾之所以顺利为她赎身,是因他为皇族,强权压身,与皇族权臣分庭抗礼。
位长安最繁华平康坊的青楼,旁边即为胜业坊众位皇子皇孙的府邸,不远处是皇城,光明正大,腰杆子挺直,毫无畏惧的青楼,背后怎会无权臣和其他皇族相护。
就连公主们,三品官员的府邸都未能如此靠近权势之地。
胡玉楼姚都知只官商奴,便肆无忌惮,敢对公主与将军之女下手,不知背后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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