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钧先离开了茶馆,齐家商队此行来东阳郡原本只是为了倾销货物顺便带一些东西回去的,哪成想,中途却有了这么一茬子变故,自然得在东阳郡多停留上几日了,而客栈人多眼杂,并非久留之地,要让周长宁手把手地教会他们的人如何制作出白糖,在客栈这样的地方肯定是不行的。
因此,他现在赶着回客栈,一方面让管事先行回去,顺便把他给外祖父写的信也捎回去,另一方面,他也得派出人手去寻摸一个僻静的小院出来,以方便他们的人制糖。
而周大新和周长宁自然也没有久留,离开了茶馆,回到了周家,将今日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家里人,听到周长宁和齐钧最终所达成的价格以后,周老太太和林氏心里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周老爷子也有些许沉默:
“咱们家余下的银钱的确是不多了,现下能够有这么一大笔进账,这是件好事,只是,财不露白,咱们也刚在郡城里停留没几日,周围的人家还有些陌生的面孔,行事切莫太过出格露富,反而招致祸端,另外,即使是对着咱们村子里一道出来的族人,也不可言明此事。
一来,这笔银钱数目不小,咱们家原本和大家相差不大的,现下富起来了,倒容易让族人内心不平;二来,这方子毕竟是长宁想出来的,若是要对外解释的话,不好绕过长宁这一关,可是,他年纪还小,木秀于林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咱们自家人心里知晓就好。”
说完,周老爷子犹豫了一瞬间,又紧接着对周大新说道:“长宁想出来的法子赚回来的银钱,不可能不用在你们当爹娘的人身上,只是,老大,你在兄弟三个里面一向都是过得最好的,现下我也希望你能继续记着,你还有两个弟弟呢。
他们或许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却也都是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我这把老骨头没脸去要求当侄子的反倒要去帮衬叔叔,自古以来也从没有这样的道理,但是你这个当大哥的,若是他们以后遇到了什么难处,我希望你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衬他们一把,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之间的兄弟情分了。”
周老爷子说这话,若是落在旁人身上,指不定还得以为他老了老了还要偏疼另外两个儿子呢,只不过,他知晓无论是周大新还是周长宁都不是小心眼的人,就算是林氏,行事也一向落落大方,即便大房“穷人乍富”,也不该一朝心态失衡、看不起两个弟弟才对,何况,老二老三也不是那等心里没数的人,因此,这才说出来了这番话。
毕竟,他都已经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又能再活上几个年头呢?这话就算今日不说,以后等到他走到生命的尽头之际,不还得照旧对老大交代这一番话吗?谁让此事过后,他渐渐意识到了,长宁这个孩子以后也一定会出息呢?
周老爷子这话说得格外坦然,想来也是话赶话的,就说到这里了,然而,周大新听得却是格外惶恐,膝盖一软,跪在了周老爷子脚边,脸上方才的喜色早已消失不见:“爹!您说这话,岂不是让儿子无地自容吗?我们兄弟三人向来关系就好,在长宁出生以后,二弟三弟几乎都是把他当做亲儿子一般对待的,但凡去了镇上,只要口袋里还有两个余钱,都不忘给长宁带些好吃的或者小玩意儿回来。
您这么说,难道是认为我就是那种沾了儿子的光以后,就不认兄弟的人了吗?您和娘养了我这么多年,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还不够清楚吗?怪不得人家都说,银子是祸乱之源呢,咱们家这还没真真切切地见到银钱呢,就要开始互相猜忌了吗?
您要是不信任我,这样,等到约定好了的后日早上,我让长宁去客栈跟齐公子把契约撕毁掉,这门生意咱们家不做了还不成吗?反正也还没在官府那里过明路呢。”周大新说着,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对此,周长宁倒是能够理解一二,时下本就讲究孝道,不孝敬父母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会被人唾弃的,在村子里,一户人家如果分家后,当爹娘的不和理应养老的长子一道过活,那么,长子一家人都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何况,作为父母,周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是力所能及地给了儿子们自己能够给予的东西,周家的家庭氛围又一向不错,周大新三人嘴上不说,但心里对父母自然都是依恋着的,现下被周老爷子这么一说,也难怪周大新会有如此惶恐不安之感了。
“胡说八道什么!都要到手的银子了,还能让它飞了不成?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以备万一罢了,你都成家这么多年了,长宁眼看着都是要说亲的年纪了,还在我和你娘面前做出这等小儿姿态,也不怕长宁笑话你?”周老爷子心里欣慰,面上却狠狠地瞪了周大新一眼,让他收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去。
“爷爷,就算分家了,咱们和二叔三叔也依旧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要说这么生分的话呢?我爹的性格您比我更清楚,若是二叔三叔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无论是出人还是出银子,我爹都肯定会第一个冲上去的,我也同样记着他们对我的好呢,您呐,就放心吧。”周长宁给周老爷子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毕竟,血缘关系是剪不断的,更何况,二叔三叔家都很好,又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他和他爹又怎么可能仅图自己一家享乐、而不顾他们的处境呢?
有了这话垫底儿,周老爷子也就放下心来了,揭过这一页后,才道:“既然家里眼看着就不缺银钱了,那之前所说过的让你去私塾继续读书的事情,你心里可有什么成算?”
老爷子到底还是对家里没能出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有些执念,他至今都还记着,当年他们一家人在商量过后,把长宁送到了何秀才开的私塾里去读书,可是,镇子上也就那么丁大点儿地方,一有个风吹草动立刻就能被全镇的人所知晓,那个时候,村里人哪个不是见了他笑眯眯的、背地里却嘲笑他们一家“痴心妄想”?
就连族中比他辈分要大的长辈也拄着个拐杖,颤巍巍地被家里的子孙扶着找上门来,就是为了劝他要认清事实,读书是多么耗费银钱的事情,那么多人家都尝试着把家里的孩子送去读书,也没见着读出个什么名堂,唯一还算有些出息的就是识过几个字的周大新了,可是,相比之下,在酒楼工作得到的银钱与读书的时候花出去的银钱,“回报率”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只是,周老爷子到底执拗,对着那些人说,他们家这么多能干活的,就供这么一个孩子读书,还是能勉力供他读上几年的,总得让孩子试试,他们这些做大人的也才能甘心,这才让很多人闭上了嘴巴。
当然,周老爷子也知道,此后的几年,像那样暗地里看好戏的目光一直都未曾缺少过,也就是长宁考中了童生以后,那些人的口风才变了过来,因此,也难怪他会心心念念着让周长宁最起码把秀才功名给考出来了。
听着周老爷子的问话,周长宁心知,这一茬儿迟早都是要过去的,这才将自己通过邸报分析出来的当前局势挑了些合适的信息,告知了家人,所以,并非是他不想现在进学,只是他们在东阳郡怕是停留不了多长时间,隔三差五地便要更换夫子,他又得重新去适应新夫子的教学风格,反而会在自己学问不到家之时把自己搞成一团乱麻。
只不过,听了周长宁的话,众人心里都不由得一惊,现下,谁还有心思关心他是否要在东阳郡进学的事情啊?周大新更是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儿子,你的意思是,东阳郡也要不太平起来了?这怕是不能吧,咱们俩今日出门,也没见外头有过什么风吹草动啊,若是真的要打起来了,这城里的人更加惜命,还能不早些跑掉?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二叔三叔他们都在码头那等消息灵通之地天天做活,要不这样,这会儿我去把他们两家人也都喊过来?若是没什么迹象,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若是连他们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那咱们可就得早做准备了。”
周大新一番话里,颇有些“自问自答”的意味,还觉着自己出了个什么样的好主意呢,惹得周长宁哭笑不得:“爹,我又没说会立刻打起来,一时半刻的,那边哪怕行军赶路,赶到东阳郡也得好一阵子时间呢,而且,从燕王府近日的动静来看,这位燕王也还有几分小聪明,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托在向敌人示弱上。
所以啊,对于那边的动静肯定也有派探子随时查探禀报的,郡城就这么大,燕王府要动兵的话肯定少不了挪用燕王的私军,那么多人的动静,咱们还能毫无察觉不成?您就放心吧,我呀,也时刻对这事儿上着心呢,咱们要想逃到更安全的地方去,肯定少不了用银子安置,所以呢,当务之急,还是要从齐公子那里拿到我们的一千两银子才是。”
周长宁这一番逻辑清晰的话语,再加上他颇为胸有成竹的姿态,倒是也让一家人放下心来,什么王爷啊,打仗啊,这些事情都距离他们有些遥远了,他们也都不太懂,既然长宁心里有成算,那他们还是听有主意的人的话吧。
然而,看着这样一个说起朝堂、王爷等事情来头头是道的周长宁,旁人或许觉察不出什么异样,周大新却是悄然再度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由得拧起了眉,是他的错觉吗,长宁何时有过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了?竟叫他这个当爹的也觉得有些许陌生,只不过,再看那面容之时,他又很是确信无疑,那的确就是他的儿子周长宁没错啊。
如是作想着,周大新内心不由得暗暗失笑地摇了摇头,想来他也真是昏了头了,自己的儿子有本事了不为之高兴不说,反而还怀疑起儿子来了,这要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周长宁,还能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嘿嘿每天多码几百字来补上之前缺的那一更,今天的更新也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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