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它一咬住木鸟,就乖乖的趴下,还用两只前爪捧摁住不可能飞跑的木鸟,等着她从树上跳下来,就用这擒获的木鸟换肉吃。
噬渡是只悟性很高的猞猁,短短几天工夫,已经可以完美的跳跃扑捉,卫戗倍感欣慰的抚摸它的脑袋,喃喃念道:“你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好孩子,等你再长大一些,绝对可以胜任功臣的名号,嘿嘿……”
结果才夸完它第二天,它就闯祸了,看着它叼回来的鸽子,卫戗觉得头有点疼。
那倒霉的鸽子下来喝水,可它落哪儿不好,偏要落在噬渡藏身的草丛前面,到了嘴边的鸟,还是活的!噬渡岂会放过它?
等噬渡叼着那倒霉鸽来到卫戗脚尖前趴下,卫戗把黑木鸟拎到噬渡眼前直晃:“不要这种白色的鸟,要黑色的,不要这种小小的,要那种个头大大——和你一般大的……”边说边发现问题:“咦,这居然是一只信鸽,怎么会有人用这么招眼的颜色当信鸽,都不怕被人打下来?”边说边将信鸽从噬渡嘴里接过来,解下绑在它腿上的布条,打开一看:我亲自来迎接她!短短几个字,却叫她涩了眼圈。
☆、一家之主
熟悉的字迹,相同的丝帛,她想她不会认错,那时的“望卿速归”,眼前的“我亲自来迎接她”,明明出自同一人之手,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意思,呵……为了那所谓的“仁孝之名”,还真是委屈他屈尊降贵——亲自前来押解她回去给他苦命爹冲喜!但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唯愿他时时事事称心如意的卫戗,如果他想让她往东,她肯定朝西走,就算那边是刀山火海,她也不会后退。
“哥哥,帮我取笔墨来!”
默默的跟在后面的裴让听到她的要求,眼睛里蓄满担忧,又看了看她僵直的背影,这才转身离去,并用最短的时间取来笔墨。
等裴让回来,卫戗已经从中衣上撕下一块白布条,接过笔墨,仿照司马润字迹,写下“静观其变”四个大字——笔迹这东西,如果不做刻意研究,想要坑骗一个普通人,形似便已足够。
就算是她,前世一辈子也只记住了三个人的笔迹,她爹卫毅,军师桓昱,还有一个就是司马润。
会记住她爹的笔迹,是因为她翻烂了她爹记录下来的上百卷战事手书;
会认识桓昱的笔迹,是因为下山十五年,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和他在一起,而且每次战役过后,他都会按照她的要求,像她爹那样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然后送给她审阅;
至于司马润,说句实话,他亲笔写给她的东西少之又少,一般是在有密令要下达时,才会写给她寥寥几字,或者他偶尔心情好,为表示雨露均沾,会批量抄袭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情诗,分别送给她和他的美妾们,但那个时候她足够无知,以为她在他心中是个特殊存在,于是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烂大街的情诗收进锦囊,每天都要翻出来一看再看,甚至到了战场上,她会将那收着情诗的锦囊安放到护心镜里当护身符……她就是这样记住了司马润的笔迹,如今回头再看,真够白痴的!
卫戗将叠好的布条绑到鸽子腿上之后,想了想,又扯了下来,既然她已经知道他就要来,主要还是想出对策,多余的事情还是少干为妙,因早晚有一天,这小人要和那叛徒接上头,到时候刁主恶仆一对口供,她的这个字条肯定会成为最大的疑点,甚至有可能给对方留下什么线索,算了,就让他们以为原来的字条被这只愚蠢的鸽子搞丢好了。
将两个布条一并收入怀中后,卫戗又看了一眼那白色的信鸽,她大约明白了司马润为什么会用这么显眼的颜色——因这些信鸽完全是按照归巢的路线飞行,想让行踪不确定的他们及时发现它的存在并截获消息,只能让信鸽十分显眼,而且以司马润的谨慎性格,想必携带这条消息的信鸽不止这一只,她得小心了!
卫戗捧着那信鸽,突然转头,冲裴让莞尔一笑:“哥哥,假如我现在放了它,然后暗中盯紧它,会怎么样?”
别看她把自己折腾的要多丑就有多丑,但这个笑容还是令裴让一阵恍惚,然后才低声应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找到收信的人。”
卫戗又笑成了一副狐狸样,双手一抛,将那倒霉信鸽送上天,然后悄悄跟上去。
不过半刻钟,那倒霉鸽子就被一支羽箭贯穿,卫戗蹲在草丛后紧盯着信鸽掉落的方向,然后她就看到了来捡鸽子的人——梁逐!
看着翻来覆去研究鸽子的梁逐,卫戗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些过去被她忽略的细节。
这天晚上,梁逐没跑出去“喝酒”,他们围坐在火堆前闲聊,卫戗特意坐在梁逐身边,东拉西扯说了一堆没用的话,铺垫一通后,似不经意提到:“你好像对我说过你认识一个身份尊贵,长得比珠玑还好看的人,是陈郡谢菀么?”
梁逐一愣,随即想到卫戗问的是珠玑离开那天,他见她失魂落魄,安抚她说过的话,咳了咳,搔头道:“虽然陈郡那个谢菀长得也比珠玑好看,但我那天说的不是她哈!”
“那你是在说谁啊?”
“自然是你那未来的夫君——琅琊王世子司马润啊!”
卫戗心道果然,面上仍维持着好奇状:“你提到他的时候,表情敬畏,语调恭谨,像你这样豪迈的游侠,不会单单只因为他的身份就这样尊崇他,所以他肯定做过值得你敬重的事情……”装成天真少女的模样,双手托腮,诚挚道:“我说得对不对啊?”
找准对的谈话切入点,特别是拿对方喜欢的人做话题,很容易引起对方共鸣,进而卸除对方的防备,像梁逐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此招尤其适用,只见他那张黑脸慢慢变成紫红色,仰头喝干碗底的酒,撂下碗,激昂道:“殿下是个值得大家尊敬的人!”
“为什么啊?”
“当初我母亲病重,无钱医治,殿下途经我卖身的市集,怜我孝心,不嫌我破衣烂衫,赠我以重金,待我医好母亲去见殿下,他没有让我入府为奴,他说看我的眼神就知道,我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而非可以买卖的奴仆……”
啊哈——确实很像那小人能说的话!想到这里,卫戗突然呆住,她终于想起来,当初听到梁逐自报家门,那耳熟感从何而来,因在前世,她曾不止一次听司马润提起梁逐,每每总是扼腕叹息,说梁逐一代任侠,本应成就一番事业,可惜跟错了主人。
梁逐,尤其崇拜“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豫让,且最后为给赏识他的家主报仇,效仿偶像豫让,涂漆毁容,吞炭变声,三番五次刺杀仇敌,但其实他那家主原本就是个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伪君子,而对方只是替天行道,得知真相的梁逐,削断仇敌一缕头发后,自杀身亡。
事实上,他那家主所谓的“赏识”,也不过是因为先前见识过他以寡敌众的本事,后来经过市集,见他卖身,便以极低的价钱将他买下来了……
见卫戗沉默,梁逐嘿嘿笑道:“所以说,少主和殿下的婚事,绝对是天赐良缘!”
卫戗回过神来:“可是你既然那么尊崇他,又为什么要进入我卫府呢?”
梁逐一滞,最后极小声的嗫嚅:“为了确保少主的安全……”
探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卫戗也没了谈话的兴致,又不咸不淡的闲扯了几句便回营帐了。
第二天一早,卫戗被芽珈摇醒,抬手一摸,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姨婆也挤上前来,紧张的追问她是怎么了?
卫戗看看芽珈,又看看姨婆,忙揪着袖子擦擦眼睛,然后勉力挤出尴尬笑容:“没什么,只是梦到了父亲。”吸吸鼻子,又道:“我长到这么大,还一次都没见过他呢。”
听到这个回答,姨婆表情更复杂了,最后一声长叹:“你听我说,当年你曾祖父乐善好施,散尽家财,你祖父空有才情,却生不逢时,如今卫氏的偌大家业,全凭你父亲一手经营,你也别怪他,毕竟他是一家之主,上百口人等着他去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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