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陛下能够随时找到他,在陛下处理事务时,墨帝斯总会呆在陛下隔壁的房间内。那房间本属于公爵宠爱的奴隶,虽说受宠,但身为奴隶,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便是极为难得的事,自然不可能有多么舒适宽敞。
洛娅不想亏待自己手下的模范员工,曾提出给墨帝斯换个屋子,却被他委婉拒绝。那间房狭窄无光,整间屋中只有一张过于宽大的床,墨帝斯便让人把床直接搬走,清理一番,又搬进简单的书桌椅子。
她打开门,坐在桌前的半精灵有所觉地侧过头。这间屋中没有窗户,他便在桌边支起灯盏,借着烛光处理政务。
洛娅看着他桌上同样堆积成山的文书,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她冲墨帝斯眨了眨眼睛,笑得温和。
“休息一下吧,我想让你带我去个地方。”
-
约翰公爵的庄园中曾有过一座高达百尺的白塔。
这座塔向来是北罗曼中最显眼凸出的标志,在城外便能看见那耸入云霄的塔尖。可惜这座塔并没能在暴雪季中幸免于难,直直坍塌,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坑,附近的一片林子都被生生砸塌。
洛娅在那一片废墟前站定。
这片废墟在庄园深处,还被一片树林遮掩,她一直不曾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居然有一座塔。地上皆是碎石泥块,洛娅随着墨帝斯绕过废墟,往那座残塔走去。
曾经的巨塔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层,墨帝斯绕到塔后方,打开生锈沉重的铁门。吱呀一声响,陈年腐败古老气息纷涌而出。
墨帝斯侧过头,看了洛娅一眼。她心有所觉地知道了他想要问什么,冲他摇了摇头。
两人进入残塔。
塔的底层是一方水池,如今里面的水已经干涸,池底石缝间钻出了青苔,却仍旧无法遮掩那儿刻画着的复杂图案。水池中间有一个极为庞大的铁笼,栏杆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掰开,断裂的铁索垂在地面,锁链的断痕极为奇怪。
“那是从塔顶掉下来的铁笼。”墨帝斯似是有些惋惜地叹道,“现在来这里,确实看不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洛娅问:“有趣的事情?”
墨帝斯微微沉吟。
“北罗曼富裕的原因,陛下或许还不知道。”他说,“这座城虽然在大陆上并不起眼,但和许多大城都有频繁的贸易往来,人鱼之城望月湾的城主更是这里的常客。”
洛娅凝神聆听。
“这座城与西洛兰的地理位置相差不大,之所以这么富有,只不过是因为曾有贵族捉到了一只怀孕的母龙。”
洛娅微微一怔,侧过头,扫了一眼白塔墙上斑驳的爪痕血迹:“……一只龙?”
“龙族虽然天生强大,但它们生来体内便蕴含魔力,浑身皆宝,对它们起了心思的人年年络绎不绝,大陆上一直有屠龙者的存在。”墨帝斯慢条斯理地说,“那些贵族侥幸得到了一只母龙,便将她关在这里,取它的体液,拿去拍卖。”
“……”
洛娅一时沉默。
“请不要误会,陛下。”似是察觉了她的默然,墨帝斯转过身来。他冷白的面容在昏暗的残塔中更显白皙完美,色泽淡薄的唇微微挑起,带着捉弄人的、坏心思的狡黠。但洛娅一眨眼,他的脸上仍是那平静温顺的神色:“那条龙早就死去了,我说的有趣,是指它的孩子。”
在白塔的阵法被暴雪季出现的魔兽暴力摧毁之后,北罗曼的贵族们就屁滚尿流地逃出了这个城市。
让这些一辈子贪婪奢侈的贵族如此胆战心惊、连财宝都来不及带走的原因并不是肆虐的魔兽,而是原本困在塔中,如今终于得以自由的风龙幼崽。
大陆上最为强大的生物,生而睥睨万物的王者,被囚禁于小小的孤塔内,被人取尽体液,饱受虐待。如今它得以新生,即便那是一只幼崽,也足够让这些贵族胆寒。
财富可以再挣,命只有一条。
为了不被风龙报复,那些贵族纷纷逃亡,只想跑得越远越好,永不再回到这座罪恶之城。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只认贼作父、懦弱好骗的风龙幼崽因为他们的离去而独自哭泣,泪水几乎洒在了这座庄园的每一处角落。
-
在那天离开龙息池之后,洛娅心中一直困惑着。
既然那是一条风龙,庄园中频繁出现的怪风就能够得到解释。但那只龙逗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那些体液又是什么?
城中的事务很快就夺去了她的心神,令她无法再多作思考。
城中星级较高的、对她好感度足够高的那一批人已经被她找了出来,被她安排了管事的职务。其中一个牛族兽人对她的好感度最高,奈何智商不够用,洛娅便让他去当一支修缮队伍的队长,隔几日便来和她汇报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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