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兵丁的无理行径,刘福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冷笑着,一言不发。
而那些普通的下人则个个义愤填膺,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虽然张世强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想必都不是什么好话。
“好了,现在可以进去了。”
经过一番折腾,除了将物品弄得乱七八糟,自然是一无所获。
“这笔账,我们刘府记下了。”刘福高昂着头,简短地说了一句,随即带领众人准备进入府邸。
作为家生子奴仆,他跟随主人一路升迁,向来只有他欺压别人的份,哪曾料到如今自家府邸竟被围得水泄不通,连飞鸟都难觅出路。
近来,只要是往府里带东西,无论是衣物、杂物还是食物,无一例外都要经过一番糟蹋才能放行。
这种情况已持续多日,刘景曜虽有意向上级申诉,但考虑到现任登莱巡抚对此事不闻不问,甚至有意回避,他深知即便上报也是徒劳。
巡抚大人连续十多日未归,显然是想置身事外,不愿插手此等纠纷。
刘景曜自已身为兵备道,若真的向上级报告自已被大兵欺凌,此事一旦传开,定会成为朝中政敌的笑柄。
在朝中,除了太监是他的敌人外,那些非我族类、非同一党派的官员也同样是他的仇敌。
作为直隶人,刘景曜是典型的北方人,然而当前朝中的权力核心却掌握在南方人手中。
中国的政治经济重心似乎总在不断迁移,从关中到中原,再到江南。
尽管北方在政治和军事上仍占重要地位,但人文与经济方面却已被南方远远超越。
回顾大明二百多年的历史,进士及第的前几名几乎全部出自南方省份,如福建、江西、南直隶和浙江。
在大明中期,江西人更是权倾一时,其中严嵩便是江西籍进士中的佼佼者。
而如今,大明政权则掌握在东林党手中,一群江南进士的联盟。
特别是吴江籍的进士,在东林党顾亭林掌控吏部时得到了大量提拔,使得东林党的势力遍布朝野,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党。
后人在提及阉党时,往往误以为其全是太监,这实则是误解。阉党实则是文官为自保而结成的联盟,其中文官占据多数。
他们最初的目的并非夺权,而是为了自保。刘景曜虽未加入阉党,但他始终坚守着“君子不党”的信条。
到了天启年间,他的日子就变得异常艰难。尽管他很早就中了进士,但仕途却进展缓慢,始终未能被召入朝中,一直在地方上徘徊不前。
在地方上,就算官职再高,终究还是有限。比如巡抚,虽然只是四品官,却手握军政大权,实权在握。
而七品的巡按,虽然品级不高,却因其重要性和清正廉洁的名声而备受尊重。
这些官员一旦在地方上表现出色,重返朝廷时往往能直接进入中央各部,即便不能入阁拜相,成为文官仕途的巅峰人物,至少也能以尚书或侍郎的高位致仕。
反观刘景曜这样的官员,若没有意外,最终可能只能以按察司或布政使司里从二品或正三品的官职退休,这在士林中,显然不能算是令人满意的结局。
更不幸的是,刘景曜既未加入阉党,又是北方人,还因某事得罪了太监,导致他已被贬职。在东林党内,他也有几个对头,这使得他在官场中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洞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遭遇麻烦,一旦出错,随时可能再次遭受贬谪。
这就是官场的悲哀,没有强大的后台支持,就必须时刻谨言慎行,步步为营。
说起来,如果张天仁在场,恐怕也会与刘景曜产生共鸣,毕竟两人都是没有深厚背景的苦命人,彼此间能有一份惺惺相惜之情。
“唉,真没想到连兵备道大人也会受人欺压……”张世强目睹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虽觉新鲜,但更清楚自已肩负的使命。
若不能成功传递信件,他如何有脸面回去见大人?
见状,张世强连忙牵着马从墙角走来,高声喊道:“刘哥!”刘福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笑容。
两人都是各自主人私下指定的联系人,早已熟络。上次张世强来访,也是刘福全程接待。
“你来得正好,让你看个热闹。”刘福话中有话,“快随我进去,我家老爷正念叨着你家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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