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程木雨依照约定,晚了一个小时才来到翁家。
&esp;&esp;进门那一刻,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低气压。虽然黎一芬一如既往的礼貌招呼他,但他还是能感受的出来没有从前热情。
&esp;&esp;他朝四周各看了眼,默默走到蓝湘的房门外,敲了两下,几秒过后,发现没人应声,他再敲第二遍,依旧如此。
&esp;&esp;奇怪,该不会是和家人吵架了吧?
&esp;&esp;刚这么想时,门就开了。
&esp;&esp;蓝湘开了点门缝,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慢腾腾的说:「你能不能等一下?」
&esp;&esp;程木雨覷了她泛红的双眼,顿了顿,「恩」了一声走到一旁让房门重新关上,随即他便听见房内传出吹风机声音。
&esp;&esp;片刻之后,蓝湘再开门时已经换了身居家服。
&esp;&esp;他走进去,来到书桌前,瞥见蓝湘的眼睛、鼻子、脸全是是红的。明明刚哭过,却装作若无其事的翻开数学讲义,摊在他面前,彷彿在告诉他「我没事」。
&esp;&esp;他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esp;&esp;他随意翻了几页讲义,压低声音问:「被骂了?」
&esp;&esp;「没有。」
&esp;&esp;「那哭什么?」
&esp;&esp;「我没——」
&esp;&esp;「没哭?」他不紧不慢的打断,拦截住蓝湘接下来打算说的谎言,「眼睛都红了。」
&esp;&esp;「我没有。」蓝湘坚持。
&esp;&esp;闻言,程木雨沉吟了片刻,内心有些无奈。
&esp;&esp;人喜欢在脆弱的面向上装模作样,表现的一副自己什么毫不在乎,装着装着,想骗别人骗不过,最终只骗过了自己。
&esp;&esp;就像小时候常听到的一个故事,家中有一颗丑苹果,每天对着它说「你很美」,久而久之便会真的觉得丑苹果很美,这种像是自以为他人眼瞎的说服方式,就是自我催眠。
&esp;&esp;人吧,面对无能为力的事,擅长使用自我催眠来让自己好过。
&esp;&esp;不只是蓝湘,世上所以人都一样,包括他自己。
&esp;&esp;蓝湘抿了抿唇,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头都不敢抬的说:「老师,我们上课吧。」
&esp;&esp;这称呼一改再改,程木雨也是不明所以,目光从蓝湘的脸上移开至讲义上写满红字的题目,淡然道:「好。」
&esp;&esp;上完课后,程木雨找了个要去挑测验卷的藉口把蓝湘带出门。走在路上,他率先打破寧静,开啟话题:「下週五的毕业晚会你会去吗?」
&esp;&esp;「会啊。」蓝湘魂不守舍的点头,脑子还在想刚才家中发生的事。
&esp;&esp;「你妈同意?」程木雨点出问题。
&esp;&esp;「不管她。」提到黎一芬,蓝湘内心一股悲伤油然而上,觉得心烦意乱,但她还是努力装作平静且不在乎的说:「她应该不会再管我了。」
&esp;&esp;程木雨脚步一顿,目光微深,视线缓慢降至雨水溅落在地面上起的小水花,倏然间,脑中浮出一句很早之前有人对他说过的话。
&esp;&esp;「你没想过坐在客厅,面对面,两个人好好把话说清楚?」他一字不漏的重述。
&esp;&esp;蓝湘转头,斟酌了几秒,面上渐渐泛起苦笑,耸耸肩:「要是能说我早说了,可是她根本不给我机会。人家的母女见面都能说上几句好话,可她每次看到我都是先骂我几句,我甚至来不及喊她一声妈,她就已经在自顾自的说起来。」
&esp;&esp;所谓的把话说清楚,不是单方面她想把话说清楚就行,得是两方都愿意把话说清楚,不是一个人拼命说,一个人却装聋作哑,又不是在演独角戏。
&esp;&esp;程木雨沉默的注视蓝湘说话时眉眼中那化不开的愁思,有许多挣扎,而他好像全都能够明白。他渐渐漾开唇角,拍了拍她的头:「算了,当我没说,别想了。」
&esp;&esp;蓝湘一愣,木然的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心脏像是被卡车狠狠撞击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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