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今夜是在书院的第一个夜晚,一切都显得那么生疏。
第一次,离开爹娘,也不知道还要这样多久。特别是身边一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饶是那书院之内,弟子众多,个个男才女貌、学识渊博,这和他长春可没有一丝关系。
压好了豆腐,清理完灶台后,突然觉得自己闲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无所事事。
前面,在华胥峰之下,那边虽然灯火通明,人很多三五成群、成双成对,也大多都是一些成年人,长春初来乍到还是有点怕生,自然是不敢去凑热闹,本来就是这样,他一个做豆腐的偏门弟子,怎能和他们同日而语。
豆腐房的后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月色之下,一菜农一样的弟子,正在拿着葫芦瓢在浇地,应该也是一个偏门弟子,挑粪、浇菜,不知日夜。
想必,也是一样的这般孤单。
此人,就是先前陈之弼叫唤的那位挑粪弟子。先前,长春就只觉得此人的背影如此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开始也没往那方面细想,可这会儿,越看越觉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是谁。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即便是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见得奇怪。而且,现在也还没有看到面相,也仅仅只是从背影和身形去判定,不免有一些草率。既然想不起来像谁,也就不便自寻烦恼,也懒得上去打招呼,要是再遇到个木讷的弟子,也是浪费自己的口水和热情。
转头之际,见那木讷弟子还蹲在地上浇菜,那脖子伸得老长,就像一个歪嘴茶壶一样,又见他站起来,犹如一个大马猴一样,手长、脚长,脖子也长。这个特点,在长春的记忆里面,也只有一个人符合。
“侯三喜,猴三?”
心里默默念道,只是不敢确定,这侯三喜早几个月还在一起读书,难道也到了这书院里面当上了偏门弟子?而且比长春还要悲惨,是一个挑粪浇菜的弟子。
这种情况,也并不是没有可能,脏活累活只要有人愿意干,当偏门弟子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而且侯三喜他家也是住在这怀璧镇,家里也是买卖菜为生,自然和主办采买的曾国徒会有一些交际,这样一分析,他能来到书院里面,也是不足为奇。
长春越看越像,那动作,还有那过目不忘的长手长脚,不是“猴三”又是何人?
“寡妇姓李壮如牛,瘸子光棍不害羞……”
长春对着前面的人,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可那浇菜的弟子听到之后,先是一激灵,而后放下手里的瓢,往长春这边看去,仅仅一眼,就认出了他,不紧不慢地对上后面这两句“暗号”。
“半夜留门把酒欢,从此风流不知秋。”
那人喊道:“春哥!”
长春叫:“猴三!”
猴三一脚踹开那装满夜香的粪桶,把那浇菜的瓢往天空一抛,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跑过来一把搂住长春,待到长春回过神来之时,那股恶臭袭来,叫人避之不及。
这侯三喜,外号叫“猴三”,之所以叫这个名儿,除了本名的谐音之外,就是他四肢加脖子比常人要长,身上若是粘点毛的话,说是一只长臂猿也不为过。这一搂抱,长春难以挣脱,那满身的屎味儿、汗臭味儿,差点让他窒息。
“滚蛋,滚蛋,猴三你他娘的一身都是些什么味儿?”
猴三这才觉得有些失礼,放开长春后,一边挠头,抱歉道:“唉,忘了这事儿了,刚才一直在浇粪,是有点不好闻。”
说着,还去闻闻袖子和衣领,是觉得有一股臭味,自己都觉得想吐,何况一边的长春,两人此时还贴得这么近。
“浇粪?你这哪叫浇粪,怕是掉到茅坑里面了吧?”
那猴三一惊,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你咋知道?”
那长春目瞪口呆,本想着是随便那么一说,看他的样子,原来还真的是掉到了茅坑里面了,不是今天的话,就是之前掉进去过那么一次,所以才有这全身的臭味,洗也洗不干净。
此二人,在私塾里面有过几年的同窗之谊,家境相当,也算是玩得来。曾经在一起不知道干过多少坏事,都是些上天抓鸟、下海捉鳖的主,是再要好不过的玩伴了,今日能在此地再次相见,实则三生有幸。
可今晚这一遇,却被这屎尿的味道,熏煞了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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