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镇外,张长春满身泥垢,左手提鞋,右手提着一条翘嘴活鱼往回走去。
这条翘嘴鱼大概有手臂般粗细,用竹篾穿着嘴巴,全身的鳞片泛着白光,在中午的阳光照射之下,还显得有一些刺眼。头顶的鱼眼,还时不时的翻动,看样子,应该是刚抓不久,还正是新鲜的时候。
吃鱼就要吃个鲜,要是再过几个时辰,这条翘嘴鱼要是死透了的话,饶是用什么办法烹制,总是少了那个味道。
这一点,长春自然是知晓,所以才抓到鱼,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跑。
进到镇子里,沿街都是玉坊,偶有十几个人围在街边,屏息凝神,也不清楚看到了什么。但片刻之后,人群里面传来了欢呼声。
“满绿,满绿,这下可发财了。”
“掌柜的好运气,开席,开席。”
“这一线绿,切下去还会涨,至少能出五个手镯。”
“对对,保底五个,边角料还能车几串好珠串。”
……
各种赞誉之声此消彼长,看客们总之是怎么夸张怎么说,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世人都会雪上添花。
张长春见怪不怪,这应该就是哪个玉坊的掌柜切出来了好玉,引得那些看热闹的人情不自禁。
怎么说呢,这些人只看到了贼吃鸡,没看到过贼挨打,哪里知道在切出好玉之前,掌柜不知道亏了多少银子。在这怀璧镇里,不缺孤注一掷发了大财,更不缺昨天家财万贯,转眼就流落街头,亦或是上吊自杀的故事。
长春也懒得上去凑热闹,再值钱也只是一块石头,远不比他手里提着的河鲜更加重要。
在穿过那喧哗的玉璞巷,又绕进了一个小胡同里面。还别说,怀璧镇除了玉石之外,就是那干净整洁的街道了,特别是满街都是些石板,硬是没一处是泥巴路,光脚踩上去,除了有点硌脚之外,一点也不显得邋遢。
也难怪,切这么多的石头,能出玉的百里挑一,出好玉的更是万里挑一,那些没用的石头,大的用来铺路,小的用来砌房子、垒花园,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了。
镇子内,人最多的地方,就是镇口的那条玉璞巷,进出镇子,都要经过这个地方。再往里面,是一座大山压着,山下激流,冲刷着河床,才带来了各类的玉石。
早些年,这些石头还很多,长春也经常去河边拣,然后便宜卖给边上收石头的商人。现在石头很少了,拣肯定是拣不到,除非用那种深挖的办法,运气好的话,一两天能出那么一块。不过,这种办法存在一定的危险,遇到河床塌方压死,或者是发了大水淹死,每隔那么久,总会传来这样的噩耗,也不足为奇。
所谓富贵险中求,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随着原石的枯竭,玉石价格也是水涨船高,品质好的,都炒到了天价,就这样,还有一堆人抢着要,真不知道这些人为何如此癫狂。
就拿前面发生的事来说,那切出好玉的掌柜,这会儿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子,想也想得到,只要片刻功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镇子,那上门看货的人一定是络绎不绝,而掌柜先是捂着东西不卖,坐地估价,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卖给出价最高的人。
世间的所有买卖,似乎都是这般的套路。
同样,长春他爹以前也是摸玉起家,也开过玉坊,雕刻手艺也还不错,镇子上也能排到前五,但不知道为何做起了豆腐,从此江湖留名,再也没有去碰过玉石。
或许是爹运气差,太过自信,又赌上了身家,开了几块不该开的石头吧。而这些事,也是在长春出生之前发生的,他爹也只是在有兴致的时候,提过那么一嘴子,其余的时候闭口不谈,也只是醉心于自己的豆腐营生。
按他爹的话说:富贵如云烟,不如我豆腐一小块。
也不知道他爹哪里学的这句顺口溜,其中的玩味,天知地知!
由奢入俭难,难如登天,能有他爹这样心态的人,在这怀璧镇内,屈指可数。
在经过了玉璞巷的喧哗,长春来到镇子最南边的角落———烟灰巷,在此地居住之人,大多都是镇里面的穷苦之人,比起玉璞巷的光鲜亮丽,这里显得朴实许多,那赤脚的菜农,挑着一扁担的青菜,沿街叫卖。还有卖糖糕的手艺人,干脆就在街边树了个摊位,吸引来往的孩童。
长春今年十五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自小就在这里长大,人人都认识他。
路上见他提了一条大鱼,一个个都在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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