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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页(第1页)

兰老爷先是叹了口气道:&ldo;你大哥已经五年没回过家了,每年去信请他回来,他只是推说事务繁忙,儿子既然忙,家里自然不好强求。&rdo;青石忙道:&ldo;既然五年都没回来,也正是该回来的时候啊。&rdo;兰老爷想了想,却转而笑道:&ldo;说的也是,那这难题可就交给你了,你给你大哥去信,说服他回来过中秋,他愿不愿意回来,可就看你这信上的功夫了。&rdo;青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青石回来的时候,张楚衣正无所事事地又开始整理东西,听说兰老爷让青石亲自写信给兰青园,干笑了几声道:&ldo;你答应了?&rdo;&ldo;是啊。&rdo;张楚衣从包裹里扒出的东西放了一桌子,也没心情收拾了:&ldo;你答应以兰青石的身份给兰青园写信,但是有没有想过问题在哪?&rdo;青石眨眨眼:&ldo;什么问题?&rdo;张楚衣道:&ldo;问题是你不是兰青石。&rdo;青石皱眉道:&ldo;不说出来就没人知道啊。&rdo;张楚衣叹气道:&ldo;不说出来的确没人知道,但是写出来的话就不行了。&rdo;&ldo;怎么不行?&rdo;张楚衣苦笑道:&ldo;因为笔迹不一样。&rdo;张楚衣的话一出,青石猛然明白过来,愣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怯声道:&ldo;……我忘了。&rdo;本来以为是件挺简单的事,结果因为这个问题又变得麻烦起来,张楚衣忍不住斥道:&ldo;以后说话要想清楚,答应什么之前也要想清楚。&rdo;&ldo;……好。&rdo;&ldo;对了,还有之前,&rdo;张楚衣又道,&ldo;你当着淮陆的面说了自己是假的兰青石,是不是?&rdo;青石又是一愣,弱声道:&ldo;我没注意。&rdo;&ldo;淮陆和叶橘不同,他每天都和兰家人在一起,你就不怕他告诉别人?&rdo;青石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应该没有责怪得太厉害吧?看到他的样子,张楚衣忍不住把自己的话想了一遍,确认了并没有说什么过火的,这才坦然起身,走到门前道:&ldo;跟我来。&rdo;&ldo;……去哪儿?&rdo;&ldo;去兰青石的书房,&rdo;张楚衣道,&ldo;既然已经答应要写信,总不能不写吧。&rdo;青石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上去,两人穿过院子,进了对面兰青石的屋子。卧房在右,书房在左,张楚衣透过紫木玄关,一眼就看见一幅横轴挂在当中,上书四个字,竟然是&ldo;自在飞花&rdo;。&ldo;……这少爷的性子,似乎很是风雅?&rdo;进了书房,整个房间中氤氲着淡淡的墨香,文房用具却已是已是许久未动,墙上还挂了几副诗画,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应该是友人的赠物,再看四周,书架左右分立,线装的书册排的整整齐齐,满满当当。青石一直一言不发,乖乖跟着,走到书架旁才终于忍不出伸手,连续抽出好几本书来,可都是翻看两下便又放了回去。张楚衣见状笑道:&ldo;怎么,不爱看?&rdo;青石低声道:&ldo;看过了。&rdo;‐‐忘了他是个隐性的老学究。张楚衣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从另一边的书架上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和其他那些翻旧的藏书不同,封面的纸张是崭新的墨蓝色,用白色的棉线紧紧地缝着,打开来,映入眼帘的是整齐而雅致的正经小楷。那是种看起来很舒服的字体,无论是笔画还是字体,无不是硬骨之中透着秀端,规整却不僵硬,清秀却不小器。再抬头看看墙上那幅&ldo;自在飞花&rdo;,能看出是同一个人所写,不过墙上的那幅却又逍遥了许多。&ldo;这是兰青石的字。&rdo;张楚衣把手抄的新书放到书桌上,青石却正对着窗户发呆。书房的窗子开着,下午的天阴了些许,突然有些起风了,吹进屋中,穿堂而过。张楚衣觉得有些冷,转手把窗子掩上,继续道:&ldo;兰青石的字倒很好看,但我知道你模仿起来肯定不难。&rdo;青石还是没说话,他闷声不吭地走到桌前,弄了些水来,研磨压纸都颇为熟练,可一切都布置妥当之后,却又站在那里不动了。张楚衣在一旁看着,早就发现他闷闷的样子奇怪,现在见他完全呆立不动了,终于问道:&ldo;你怎么了?&rdo;青石抿住唇犹豫了一会儿,垂头道:&ldo;我说了……你别生气。&rdo;看他一副一反常态的消沉样子,张楚衣早就不忍心生气了,于是道:&ldo;有什么事你说,我不会生气。&rdo;青石弱声道:&ldo;我这才发现……我好像把一件……很重要的事忘记了。&rdo;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不是害怕,而是伤心。青石还是第一次显得这么伤心‐‐似乎是忘记了一件……绝对不想忘记的事情。&ldo;怎么了?&rdo;张楚衣忍不住走近,青石仍是没有抬头,断断续续道:&ldo;我好像,好像忘了怎么写字……&rdo;张楚衣跟着愕然。‐‐忘了怎么写字?这下更麻烦了!愣了半天,张楚衣终于回过神来,见青石继续低头不语,于是追问道:&ldo;那你认识字吗?&rdo;&ldo;……认识。&rdo;‐‐认识字,但是忘了怎么写字?张楚衣继续道:&ldo;你难道现在才发现?&rdo;&ldo;我以为……我以为我不可能会忘的!我怎么能不会写字呢?&rdo;青石颤声道,&ldo;可是我刚才看见毛笔,我突然发现我想不起来怎么拿它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rdo;少年的声音低下去,肩膀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竟然这么难过?张楚衣有些明白了。能下得一手好棋的少年,不论是什么诗句古文都能信手拈来的青石,应当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吧。‐‐喜欢到他竟没有怀疑过自己会忘记。&ldo;你喜欢写字,是么?&rdo;&ldo;我能写的很好看的!我……&rdo;青石咬咬牙,&ldo;我记得我写的很好的……可我忘了要怎么写了……&rdo;&ldo;没关系,&rdo;张楚衣轻轻搭上他的肩,轻声道,&ldo;没关系的。&rdo;&ldo;我怎么能忘了这个!我竟然不会写字了,我竟然会‐‐&rdo;青石的手指紧紧扣着桌缘,指甲扣得苍白,张楚衣轻笑一声,捉起他的右手,塞了支毛笔过去:&ldo;头抬起来,忘了有什么关系,我教你。&rdo;青石闻言,红着眼眶抬起头:&ldo;……教我?&rdo;&ldo;当然要教你,你这么喜欢,难道不想学?&rdo;&ldo;你的字……写的好看吗?&rdo;张楚衣果断摇头:&ldo;不好看。&rdo;青石眼睛看着他,却又没说话。张楚衣失笑:&ldo;怎么?瞧不起我?&rdo;青石犹豫道:&ldo;我以前真的能写的很好看,你能教成什么样子?&rdo;那意思是要是被教坏了,自己肯定会更沮丧的。&ldo;至少可以教你些基础的东西,至于好看的字‐‐&rdo;张楚衣不介意在这些地方被鄙视,反正自己的字是真的很难看,他拿起一本兰青石的抄书道,&ldo;这里有好看的字,正好照着学。&rdo;青石拿过书来翻了一翻,似乎很是中意,于是道:&ldo;好,那你教我吧。&rdo;看着终于找回了些精神的少年,张楚衣终于不那么担心了。到了晚上,阴蒙蒙的的天竟然开始下雨了。秋雨不紧不慢,软绵绵地落着,一丝一滴却都带着入肌的寒意。不想冒雨出门,两人干脆叫仆人把饭端来书房吃。经过了一下午,也许是因为有过基础,青石学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快。笔画之类的东西学会了个大概了之后,张楚衣不敢再胡乱指点,吃完晚饭休息了一会儿,他便挑了几本抄书出来让他照着练习。结果,这一写竟然就到了深夜。青石在案上写字,张楚衣本想等差不多了就叫他去睡觉,结果因为自己实在无所事事,所以不自觉地便在一旁睡着了。书房里一片寂静,耳边的秋雨淅淅沥沥,反而是更加有用的催眠曲。睡着了之后重新醒,张楚衣觉得自己是被冻醒的。雨还在下,窗外没有月光,而是全然的一片黑暗,书房里整整点起了六盏灯,四角各有一盏,书桌上两盏,全都漾着微红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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